在寧波市第三中學為父親舉行的追悼會上,作為長子的我出場,代表家屬說幾句感謝的話。這時,我驚訝地發現我原來的老師,都做了學校的校長、書記。還是三弟提醒了我,他說何不借助這個關係,在三中的圍牆旁破牆開個店,生意肯定不錯。果然,晚上請客吃飯之際,校長、書記當場拍板:同等條件下,當然先租給退休教師的家屬子女。這樣,在三弟的資助下,又到處借錢,我開了一家快餐店。當時寧波的快餐店還非常少,生意相當紅火,很快,我就還清了債務,成了一個小老板。但是,畫畫的時間是徹底沒有了。每天早起買菜,在菜市場我練就了火眼金睛。在就餐高峰期來臨時,我得應付各種場麵、各種難纏的顧客。這時候,原來一些美術界的朋友跟我聯係,請我寫美術論文或者參加創作活動,我都拒絕了。我覺得自己再也沒臉跟他們交往了。半夜醒來,盡管錢櫃裏的人民幣在不斷增加,再也不必為生計而愁,再也不必踩著三輪車浪跡於北京的街頭,也不必盯著一個雞蛋幹咽唾沫,但我卻感到了一種徹骨的悲涼。種種矢誌奮鬥的情景,恍若隔世,隻在夢境中出現時才讓我熱淚滿麵。
冥冥中有一種力量在召喚我,它注定我不會一輩子開快餐店。1995年,快餐店關門熄火,我受邀出任當時在建大型文化項目——寧波文化藝術中心之貝岸藝術家畫廊的總經理兼藝術總監。在任期間,我策劃並成功實施了如“美化我們的生活——全國書畫名家名作暨美術精品大展”、“寧波青年油畫邀請展”以及“油畫、中國畫、版畫、水彩畫全國名家邀請展”等大型藝術活動等。這個大型在建項目後來是因為一場聞名全國的變故半途而廢的,我感慨於寧波文化市場的不成熟,4年後退身而出,發現自己手中唯一握有的,仍然隻是一支畫筆。不過,經過生活的磨煉,洗盡鉛華、褪盡繁華之後,我相信這支筆已經擁有了非凡的力量。早晨起來,坐到畫布前,我往往凝視半天,有時候就這樣任由半天過去,有時候會突然站起來濃墨重彩,將宇宙洪荒之初的想象帶到眼前。
我又成了一名自由的藝術家。郭德綱說,“我都藝術家一個禮拜了”。而我,已經藝術家20多年了。近年來,除了創作之外,我斷斷續續在寧波大學城市學院藝術學院作一些學術演講或兼一些課程。所兼課程有《綜合材料藝術》《外國美術史》《藝術概論》《中國美術史》以及《西方藝術欣賞》等。2001年,參與策劃第二屆“寧波國際海報雙年展·2001”國際藝術交流大型項目。2002年,參加“郵箱——2002”當代藝術六人展,又應澳大利亞南海岸大學藝術學院邀請,前往澳大利亞做訪問藝術家,曆時兩個月,其間訪問考察了許多藝術院校以及大量藝術機構,並多次在藝術學院作學術交流演講。2003年3月,應澳大利亞著名的Greenhill(綠山)畫廊邀請,前往澳大利亞舉辦個人畫展。畫展的開幕式由世界著名舞蹈家Leigh Warren(勒·華倫)主持並致開幕詞。展會期間,作品深受當地主流社會好評,多數作品出售。今年一、二月份,我又受邀在澳大利亞舉辦了兩次個人畫展。前一次畫展的開幕式還是由南澳洲洲長Mike Rann(麥克·蘭)主持並致開幕詞的。有意思的是,這次畫展還“吸引”了當地反對黨的領袖前來參觀,原來,他是來偵察他的“政敵”的動向的。
今年4月,在北京798藝術社區錦都藝術中心,我還參與了“第三空間:抽象藝術的中國力量”畫展。今年年底,上海將舉辦國際性的抽象藝術大展,我也收到了邀請書。當年曾在北京一起為藝術賣命的好幾個兄弟,如今已成為了當代中國抽象畫派藝術的執牛耳者。但純粹搞藝術的人,是永遠沒有固定收入來源的。我想,盡管仍要準備麵對“餓肚子”和周圍人們“不理解”的壓力,我的藝術之路仍不會就此止步。
記得學畫之初,我們幾個一起學畫的夥伴曾到靈橋上寫生,不知誰說了一句:若是從這橋上跳下去,就能夠成為達·芬奇,有人願意跳嗎?反正不用真往下跳,這“願意”兩個字,我叫得特別響。
2006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