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 聽 18故事員的故事
◎口述 杜鬆根
故事講得好與壞,全憑一張嘴。
從小到大,我不知為大家講了多少故事。可是,那故事裏的事,或真實或虛構,都是別人的事。今天,我也要做一回主角,講講故事員的故事。為啥?沒講過,大家可能會覺得稀奇。
從聽故事到講故事
1954年7月,我出生於慈溪市橋頭鎮的上林湖畔。
一壟壟水稻田,低矮錯落的村舍,嫋嫋升起的炊煙。屋簷下,頑皮的小孩不聽大人叫喚,到處亂跑。我就是其中的一個普通農家小孩。
盡管當時家裏都很窮,但正處於生長發育階段的小孩子,總會對這個新鮮的世界充滿好奇,發現無窮無盡的樂趣。我們常常奔馳於田間地頭,或者跑到上林湖畔的山林之中。小時候的我,常會對著一條蚯蚓或者湖水底下的一片碎瓷發呆。初夏季節,湖畔山坡上的楊梅成熟了,我們會攀爬上去,騎在樹枝上,邊摘邊吃……
但是,這一切的樂趣,都抵不過聽外婆講故事快樂。識字之前,離上林湖不足500米的外婆家,是我最愛去的地方。理想的情景是,手邊放著一盤剛炒出來的香噴噴的小花生,一麵聽撚著佛珠的外婆講“壽頭女婿”或者“勝山娘娘”的故事。外婆講故事時,平時愛吵鬧的表兄弟們像淋著雨的夏蟬,都息聲了,隻剩下幾句焦急的追問:後來呢,後來怎樣?不知不覺中,小手指被當做小花生咬了一口,也不敢喊疼。在外婆那情節簡單、結構雷同的故事中,我的想象撲張著翅膀,抵達山腳的那條岔路,門前的那條小河。日常生活的記憶,在故事中被一次次喚醒和強化,甚至超越現實,變得離奇和誇張,因而趣味無窮。
與外婆講的故事相比,小學語文老師講出來的故事,當然更具有文化含量,比如孔融讓梨、鑿壁偷光等流傳千年的成語故事。但回過頭看,我還是喜歡聽更多離奇色彩、更多地域色彩、又極少說教意味的、外婆講的故事。那些故事情節,不需要刻意去背,就會通通駐紮在我的腦海,乖乖地隨我調遣。
自我表現也許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一種欲望,尤其對一個天真爛漫的農村男孩來說。平常不善言辭的我,講起故事來卻可以繪聲繪色,足以吸引同村的玩伴。進入學校後,課餘時間,我的聽眾由原來的幾名小夥伴擴展到了廣大的同學。終於,我講故事的形式也發生了質的變化,由“地下運動”轉到了講台之上。我到現在仍很奇怪,第一次站在講台上,麵對全班的同學,還有旁邊坐著的老師不時射來的目光,竟然沒有怯場,而是將一個曲折的故事完整地敘述了下來。前一句剛講完,後麵的故事情景就自動迅速地在我的腦海中成功組接,然後模仿著外婆講故事的語氣,用我的童音表達出來。也許,我的整個人生之路或者人生最大的亮點,在那一刻已經定型和顯現。
那時,學校成立了故事興趣小組,我是興趣小組的組長。
從講故事到寫故事
上世紀70年代,上海掀起一股演講故事的高潮。因為講故事這種形式靈活自由,一個人、一把椅子、一張桌,就能吸引台下數百上千名的聽眾,取得良好的宣傳效果,因此非常適合當時文化生活比較貧乏的農村。1974年,慈溪縣文化館在當時的三管鄉設立故事小分隊的試點,通過巡回演講的方式,大力普及講故事活動。漸漸地,慈溪各地農村演講故事的風氣也盛行起來。當時,來自上海和縣裏的指導老師和故事小分隊到我所在的公社組隊演講,因為畢業後沒機會再講故事而正鬱悶的我,一聽到消息,馬上就和從小玩到大、小學又是同桌,而且有著相同愛好的餘孟友一起,自告奮勇地成了慈溪的故事員。經過小學、初中、高中的實踐,那時的我對於講一則現有的故事,可以說已經到了駕輕就熟的地步。盡管如此,為了講好每一個故事,我仍然不敢有絲毫怠慢,常常獨自在鏡子前麵試講到深夜。第二天,在田頭勞動時,又先在田埂上對社員們初講一遍,晚上才正式登台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