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 聽 20隔一個毛孔隔一座山(3 / 3)

對於地質工作者來說,最大的犧牲莫過於不能盡情享受合家團聚的樂趣。一次,我為象山縣政府的一名幹部治好了腰病後,他熱情地說:“你調到家鄉來吧,到什麼單位,我幫你聯係。”但我想到地質工作雖然流動性大,反過來卻可以為更多的人治病,就婉拒了這位幹部的盛情。不過,沒過多久,單位領導就為我在寧波江東3號橋南側的省工程勘察院專門辟了一個針灸門診室。門診室天天門庭若市,門診量最多時一天達到500多人。那時候一人一次的針灸費是5元,但我仍然隻領單位發給我的固定工資。每月,我還抽出10天時間到象山老家為鄉親們針灸治病。去年退休後,我受東郊街道衛生服務中心聘請,又在那裏開辟了一個針灸室,逢單號隔天門診。60多麵錦旗掛在那裏,向人們述說著我在大半輩子時間裏所做的最生動的事。

受一位智者的指點,目前,我正在做資料的收集工作,準備將我半生行醫的經驗寫成一本書,有悟性的朋友自然會從我這本書中得到有益的啟發。行醫30多年來,我沒有收過任何一個徒弟,隻帶過一個上海醫科大學的實習生。他叫王冰,是地質大隊同事的一位外甥,1992年暑期托我帶了一個多月。有一次,我帶著他回象山老家行醫,正睡到深更半夜,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原來是吳雲幫的老婆過來喊我們,她的老公肚子疼得快不行了。我趕緊披衣起床,王冰也跟著起來,一起去看。等我們到了那裏,隻見吳雲幫的身子整個拱了起來,雙手抓著枕頭頂住肚子,豆大的黃汗從他的身上滴下來。王冰嚇得臉色煞白,不知如何是好,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吧,農民家裏當時還沒有電話。我說這是絞腸痧,病人腸子像絞在一起快斷了一樣,就趕緊將吳雲幫的身子翻過來,先在他的中脘穴及左右天樞穴同時插一針,又在神闕穴插了一針。神闕穴,即肚臍眼,是針灸學中的一個禁區,一般隻能在它的周邊一寸半處紮針,但病情危急,隻能冒險救人。果然,這四針下去,原本痙攣的腸子便“嘩”地放鬆,病人的疼痛感也馬上消失了,人因為被疼痛折磨得筋疲力盡,躺在床上就睡著了。20分鍾後,我把銀針拔掉,輕聲招呼王冰回家繼續睡覺。

回去的路上,王冰仍一百個不放心,他說就這樣好了嗎?我說就這樣好了。他說這麼危急的病情,送到醫院,就算手術動好了,也起碼再住院一段時間。第二天,他仍然不放心,按著昨夜的路回去找吳雲幫,結果在村裏轉來轉去,迷路了。他就大喊吳雲幫的名字。吳雲幫的老婆走出來,回答了小夥子的疑問:雲幫早上吃了兩碗泡飯,又去做泥工去了呀。

我告訴王冰:“你也看到了,村裏人,家裏隻有一台黑白電視機,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你要讓他們去醫院,也看不起病的。你也不要老記著回報,幫鄉親們做點事,應該的。”臨別時,王冰讓我囑咐他幾句,我就說:“肚子一痛,一畝地白種;救護車一響,兩隻豬白養。你就記住這一句話吧!”

2007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