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正忙著,總督衙門的人進屋傳話:“劉大人,詹事府高大人、製台大人請您去哩!”
劉相年隻得暫時撂下聖諭講堂的事,急忙趕到河邊,拜道:“卑職劉相年拜見高大人跟製台大人!”
高士奇輕聲兒問道:“你就是劉相年?”
劉相年道:“正是下官。”
高士奇猛地提高了嗓門:“你真是膽大包天了!”
劉相年仍是低著頭,道:“回高大人話,卑職不知做錯了什麼。”
高士奇氣得發抖,道:“你怎麼敢把妓院改成聖諭講堂?這可是殺頭大罪!”
劉相年卻沒事兒似的,說:“卑職如果該殺,滿朝臣工及浙江官員個個該殺!”
高士奇氣得嘴唇發顫,說不出話來,拿手點著劉相年,眼睛卻望著阿山。阿山道:“劉相年,高大人對你可是愛護備至,剛才還在說,讓你在江邊搭台子,預備皇上檢閱水師,也好給你個立功贖罪的機會。你卻不識好歹,對高大人如此無禮!”
劉相年抬眼望了望高士奇,又低下頭去,說:“回高大人,您聽下官說個理兒。蘇杭曆朝金粉,千古煙花,哪一寸地方不曾留下過妓女的腳印?若依各位大人的理兒,這地方又豈是聖駕可以來的?你們明知杭州是這麼個地方,偏哄著皇上來了,豈不個個都犯了大不敬之罪?”
高士奇直道不可理喻,氣得團團轉。劉相年卻是占著理似的,道:“滿堂春的妓院開不下去了,卑職花銀子把它便宜盤了下來,改作聖諭講堂,省下的也是百姓的血汗錢。不然,再建個聖諭講堂,花的銀子更多。”
李啟龍也正好在場,插了嘴道:“高大人,製台大人,您兩位請息怒!參劉相年的折子,由我來寫。我明人不做暗事,劉相年目無君聖,卑職已忍耐多時了。”
劉相年瞟了眼李啟龍,冷笑道:“李知縣,你做官該是做糊塗了吧?以你的官品,還沒資格向皇上進折子!”
高士奇仰頭長歎,悲天憫人的樣子,說:“好了好了,你們都不要吵了!眼下迎駕是天大的事情。我同陳廷敬大人同值內廷,交情頗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們背地裏罵我徇私也罷,劉大人我還是要保的。相年哪,搭建檢閱台的差事,還是由你來辦,你可得盡力啊!”
劉相年知道此事甚難,卻隻得拱手謝了高士奇。阿山萬般感慨,道:“高大人真是宰相之風啊!劉相年如此冒犯,您卻一心為他著想。”
高士奇歎道:“製台大人,我就是不珍惜劉相年這個人才,也得替陳廷敬大人著想。劉相年如果真的獲罪,陳大人可是難脫幹係!好了,不要再說了。此處搭台子不妥,我們再走走看吧。”
沿著江堤往前再走一程,但見江水湍急,浪拍震耳,高士奇道:“此處甚好!”
劉相年急了,道:“高大人,這裏江水如此湍急,怎麼好搭台子?”
阿山似乎明白了高士奇的用心,馬上附和道:“風平浪靜的地方,怎能看出水師的威風?高大人,您真選對了地方。”
高士奇並不多說,隻道:“劉大人,就這麼定了,你好好把台子搭好吧。”
劉相年又發了倔勁,道:“高大人,這差事卑職辦不了!”
高士奇望著劉相年,目光甚是柔和,道:“相年,我想救你。你已經淹在水裏了,我想拉你上岸,可你也得自己使把勁啊!再說了,皇上在杭州檢閱水師,這台子不是你來搭,誰來搭?製台大人,我們走吧。”
高士奇甩下這話,領著阿山、李啟龍等官員走了,留下劉相年獨自站在江邊發呆。望著高士奇等人的轎子遠去,劉相年知道這差事無論如何都隻能辦好,便打馬去了行宮工地。
劉相年多日沒來了,師傅們正在疑惑。劉相年開口說道:“師傅們,不瞞你們說,我不讓你們風風火火地幹,就是想等著皇上下令停建行宮。現在我知道了,皇上真的不準建這行宮。勞民傷財啊!建行宮可是要花錢的啊。錢不是天下掉下來的,是百姓的血汗啊。今兒我告訴你們,行宮不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