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星(1 / 3)

庭審在三個小時後結束,參與人員魚貫而出,森爵才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他指揮戊己去打聽判決結果。證據不足,但願法官能相信涅耐的陳詞,這次審判極可能決定他一生的命運。

森爵看戊己消失在人潮中,惴惴不安的捏著通訊儀,與此同時,霍德希汶傳來簡訊,竟然是簡訊!霍德希汶那隻粘人鬼從來不會錯過每一次見麵的機會,即使是麵對著通訊儀……森爵預感不好,他顫抖著點開。

“終身流放荒星,放棄自證,原本是死刑。”

森爵手掌一鬆,通訊儀跌落在地上,與此同時戊己灰著臉走了回來,猶豫的站在他身邊,吞吞吐吐的說:“爵爺……”

森爵擺擺手,“我已經知道了,荒星是什麼地方?”戊己小心的說:“那是一顆寸草不生的行星,罪犯在上麵隻能終身被勞役。”

森爵噢了一聲,“這不是比崖底還慘,至少還在這顆星球。涅耐說他討厭沒有期望的一生,我讓他失望了。”

戊己艱難的說:“爵爺……涅耐少爺在庭上選擇沉默,麵對希伯來的指控,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甚至認下了所有罪行。”

森爵驚怒的吼到:“他是瘋了嗎!”

戊己連忙提醒:“爵爺,還有那杯軟水。”

森爵摁住火氣,不錯,自己事先為涅耐準備了逃走的工具,這是最後的希望,誰又願意自己的侄子變成一個逃犯呢。森爵一直抱著期待,以為他能被輕判,如果他照實說,而那些人也願意去查證。現在,一切都是泡影……他難道沒有想過,如果逃不掉怎麼辦?

涅耐沒有喝軟水的習慣,那是商家鼓吹的保健品,他一個學生物的怎麼可能相信。他在吞水下去時明顯感覺到喉嚨一哽,有什麼隨著水進入了胃部,那東西是透明的,在排出物裏混合著超級惡心,他費了很多時間找到。

那是一個最新技術做成的透明軟質空間囊,外層水膠體包膜能逃過任何儀器檢查,通過基因辨別主人,涅耐就是它的主人。空間囊裏藏著能供給三個月的太空飛船,保證充足的燃料。塔瑪星外層小行星帶建造著飛船發射平台,緊鄰宇宙軌道,隻要涅耐平安到達平台,他就能駛向軌道進行光速航行,徹底逃之夭夭。

“隻是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森爵喃喃的念著。

戊己說:“這倒不用擔心,飛船上備有粒子炮,隻要涅耐少爺想,他就能鏟平監獄。爵爺你看,希伯來出來了。”

希伯來素來以喜怒不形於色出名,戊己看著他帶著少有的失意走出來,敷衍著別人的招呼,走了幾步,甚至倦怠靠在大理石柱前歇息。

戊己玩味的說:“爵爺,他成功的告倒了涅耐少爺,可樣子並不像開心。”

“做了自認為正義的事,還有什麼不開心?我們走吧。”森爵撇開頭,此時,他隻希望涅耐如願以償的逃脫,最好遠離英仙座旋臂,消失在茫茫星辰中。

夜裏,涅耐望著天空一隅,手心緊緊拽著那顆軟囊。兩天之後他就會被送走,去那顆什麼都沒有的荒星。庭上他孤注一擲放棄所有機會,確實是在賭氣。等聽到宣判的那一刻,涅耐才驚覺自己做錯了。他這樣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舅舅,連最後的機會也被他任性放過了。

涅耐看著空間囊,這是他是唯一的機會,涅耐堅定地想,要麼逃走,要麼他死。

涅耐本就有點偏執孤僻,甚至有點反社會人格,他對現實的批判和不屑被希伯來一激,變得更加瘋狂。如果說這顆星球還有什麼讓人留戀的,那就是他的舅舅了,那個心軟堅強的舅舅啊……看看帝國那些掌權的老東西,他們是怎麼對待國之棟梁的,千百般防備,這些自詡聰明的蠢貨難道不知道他們的眼底已經出賣了一切黑暗肮髒嗎?

涅耐鑽進空間囊,開啟飛船,毫不含糊的開啟粒子炮,巨炮轟響,天然的監獄屏障被炸出一個空洞,巨大的碎石飛濺在海中。這一夜,監獄沸騰了,警報拉響,犯人們嘶吼著拍打著鐵門,涅耐逃走的消息迅速被上報。

一刻鍾後,霍德希汶收到了消息。他從床上爬起來,沉默的靠在床頭。森爵側著身子背對他入睡,呼吸平穩,他根本看不出對方睡著沒有。

森爵當然睡不著,他一直平靜的等待著。過了一會兒,預想中的指責沒有到來,隻聽霍德希汶歎了一口氣,將被子為他蓋好,摟著他繼續睡,森爵一時心緒難平。

涅耐做著加速飛行,生物學出身的他慌不擇路,竟擊落了幾艘擋在麵前戰艦,森爵為他準備的粒子炮太適合他這種外行使用了,口徑大範圍廣,隻要掃到戰艦的任何一角,戰艦都會被火焰迅速引爆。

涅耐也明白自己再也回去不去了,他現在不僅背著叛國罪,還帶著幾條人命。涅耐將飛船的紅色尾光打來,光線一閃一閃,昭示著一級戒備,警示著眾人不要靠近。森爵準備的飛船取得優勢率先突破了大氣層,它的速度將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城市戰艦提速快,加速到閾值之後隻能勻速。軍用戰艦接到通知後開始追擊,慢了半拍正在全力趕來。

涅耐看著身後寥寥無幾的追擊者,飛船已經來到太空,正像寬闊巨大的行星帶起飛平台靠攏。有機會!現在隻差駛向軌道,他就能進入光速了!涅耐內心無比激蕩,從沒想過一天會這樣離開,逃離幾百年他所住在帝國。

就在這時,□□號發來了連接通訊,飛船顯示對方就在不遠處。涅耐驚訝的看著信號,希伯來竟然開著飛行器追來了,不怕高速解體嗎?

何況,就算追擊犯人,也輪不到他這個少將!唯一的可能就是,希伯來不願讓他逃走,要捉他回去服刑。涅耐恨得牙癢癢,為什麼就是不願放過自己,他賠上了手臂,賠上了感情換來了不信任,希伯來你連一點機會都不願給我?

涅耐自暴自棄的摁下了通話,平台近在眼前,不管希伯來說什麼他都不可能停止。一經接通,對方連珠炮似的發話勸阻他:“涅耐,你要逃到哪去,你這麼一走,就永遠打上逃犯的標記,你一輩子都不能回聯邦星係了,你想過沒有?”

涅耐嗤笑,果然還是想要捉他回去,他冷硬的說:“希伯來,這聯邦已經沒有讓我留戀的東西,讓我一輩子在荒星服刑?你做夢。”

希伯來臉上露出少有的焦灼,他組織了半天語言,才試探著說:“聽著,你不會一輩子在荒星的,我會幫助你減刑,帝國真的沒有人……讓你留戀嗎。”他猶豫的問,最後如同找到救星一般說著,“還有森爵,你唯一的親人,你不會離開他的。”

涅耐輕蔑的看著希伯來,那張讓他琢磨千遍也不會膩味的臉像妖魔一樣詭譎,他暢快的發現所有對希伯來的感情都灰飛煙滅了,他丟失的倨傲找了回來,語氣輕鬆的說:“舅舅才不會在意這些,您費心了希伯來少將。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你都是我的研究對象,作為一個生物學者,遇見你這樣神奇的道德標杆真是很興奮。”

“我一直搞不清對你的感情,究竟是喜歡還是好奇,嗬嗬,好在這一切結束了。”涅耐關掉通訊,盯著飛船顯示儀,倒計時已經開始,10,9,8,7……他即將登上平台!

涅耐成功激怒了希伯來,他瞄準涅耐的飛船尾開火,麵目扭曲的吼到:“你不能走!”希伯來的□□號安裝了小型打擊導彈,火光激濺,短距離的瘋狂轟炸勢如破竹的擊損了涅耐的飛船。

涅耐遺憾的想,隻剩一秒!隻剩一秒他就能對接軌道了!涅耐在爆炸聲裏被震飛在駕駛艙體中,隨著爆破跌落在起飛平台上。

希伯來將他擊落,涅耐的逃生飛船壞了,他再也不能逃向太空。涅耐趴在地上顫抖著摸著臉部、耳部,手掌全是血,還有些能夠辨認的淡黃色的透明腦脊液,他大概震傷到了內髒,還有該死的腦震蕩!他現在整個人處在暈眩中。

希伯來連隔溫服都來不及穿,隻戴著呼吸麵罩跑下來,平台周圍是點綴的紅草,這種植被不需要光合作用,它們瘋長的足有一人高,像一片血海紋絲不動的生長在太空。

希伯來穿過紅草,凍得發紅的雙手拚命的拍打著涅耐僅存的駕駛艙,厚重的防護窗被砸的“咚咚”作響,涅耐呸了一口,吐出一小灘血。他絕望的仰頭看著觸不可及的太空,宇宙這麼大這麼空茫,星羅棋布的行星們又是這麼擁擠,他從來沒有離開過聯邦星係,他還想離開英仙座,去遠處看看。

“涅耐,開門,你受傷了。”希伯來不願放棄的砸著艙門,涅耐雙目無神的笑了會兒,這個傻子,以為能用徒手砸開艙門嗎?

涅耐咳著血,虛弱的伸手摩挲的前方,座椅下有個摁扭,那是緊急備用按鍵,如果飛船在航行過程中意外墜落,分離出的駕駛艙還能做一小段加速飛行。

“再見。”涅耐做了個口型,決絕的按下按鈕。

駕駛艙又開始行駛了,它像個無頭蒼蠅一樣飛掠過紅草,一頭紮下平台,往深處加速。希伯來甚至忘了坐回他的飛行器,跑著追趕著一去不回的涅耐,他在平台邊緣絕望看著小小的駕駛艙飄搖在太空中,悶頭撞上一顆小行星,炸開出煙火一樣璀璨的光芒。

“涅耐!”一瞬間痛苦激蕩在他的腦海裏,希伯來怒喊著。

涅耐忠實的執行了自己的心願,要麼逃脫,要麼去死,沒有折中。緊追而來的戰艦並排懸浮在平台上方,它們打著前光,一束束光線穿透紅草,就像此起彼伏的紅色波浪,火光之後,太空一片死寂。

這事過了整整半個月,森爵才從鋪天蓋地的報道中回過神,他始終不敢相信涅耐真的死了,可惜一切猜想隻是徒勞無力的掙紮,涅耐要是活著,又怎麼會不和他聯係。森爵在屋裏呆了數日,終於平靜的走出房門,霍德希汶看他麵色如常的走了出來,從躺椅上站起來,遠遠的盯著他。

森爵目空一切的從霍德希汶麵前走過,頓了幾步又轉回頭看著他:“你在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