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度鬧作一團,在湖畔的草地上滾來滾去。後來賀一九接過做飯重任,燒了一道叫花雞,與韓琅一起三下兩下分吃幹淨。這時他們仍然不想回去,韓琅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看天空雲朵浮動,漸漸露出一小片藍天來。
“這水裏有蝦!”賀一九遠遠喊了一句。
真如同外出郊遊,韓琅一下子來了精神,跟著他跑到水邊去看。馬上就是冬季,這恐怕是最後一波河蝦了,誰都不想錯過。兩人又開始張羅釣蝦的事,從樹上折了一根最直的枝椏,又彎腰在泥地裏找起蚯蚓。賀一九嫻熟地扯著釣線,一緊一鬆地勾引河蝦上鉤。韓琅蹲在旁邊,偶爾出幾個餿主意。小半晌後蝦被勾了上來,韓琅急忙用草葉裹了,準備一會兒帶回去。
兩人都有事可做,心情也好了不少,開始像往常一樣東拉西扯地閑聊了。賀一九牽著釣線,韓琅坐在他身邊,將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現在回憶起來,你這人武功不差,又天生陰陽眼,身上好像還真有那麼點野獸才有的凶狠氣,我居然沒想到這一層。”
“誰能想得到?”賀一九笑笑,“我一直瞞著,都習慣了。”
“居然連我都瞞。”
“你不也瞞著麼,”賀一九哈哈笑,“所以咱倆誰也怨不得誰。”
韓琅之前就把自己的身世和賀一九解釋清楚了,引得對方好一陣唏噓。然而賀一九始終沒說,覺得現在差不多也可以問了,韓琅便道:“妖怪不都在深山裏,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還不是我娘說的,從小就讓我藏著,打算藏一輩子。”賀一九道。
“你娘?”
“她是被水祁供奉的虎神,實際上就是個妖怪,眼光差的要死,不知道怎麼看上了我爹,就跟那個倒黴的牡丹花一樣。我爹是人,他們生了我,我娘就想把我當普通孩子那樣養大。本來好好的,結果水祁內亂了,我爹的處境很糟,我娘想帶我走結果被敵人抓了個正著。她護著我,沒法和那些人纏鬥,後來她死了,我爹來得遲,最後隻把我救出去。”
“這……”韓琅沉默片刻之後才道,“那你爹……似乎也不太壞?”
“誰知道呢,”賀一九冷哼一聲,“送走了他再沒管過我,我曾經回去找他,被他嫌礙事又給扔出來了。當時也有人拿妖物作亂說事,我覺得他說不定早安排好了,怕因為我娘的事被人抓住把柄,幹脆快刀斬亂麻。不就是個女人麼,你忘了,對他們而言最不值錢的就是女人了。”
說到這裏,賀一九無奈地笑笑:“這天底下的事還真是一個輪回啊,如今我們的遭遇不也差不了多少麼?”
韓琅心頭一酸,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後來我被那死老爺子撿了去,在之後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從水祁流浪到中原,一直幹些見不得光的活計,”說著,他悠悠然伸了個懶腰,手上一提,有一隻蝦被勾出了水麵,“很多時候我自己都忘了,我其實是個妖怪哩。”
他雖說的輕鬆,但韓琅太了解賀一九的脾氣,知道他現在心裏絕對不是個滋味。這時,隻聽賀一九又開了口:“要不是遇到你,我這輩子也就那樣了吧。”
韓琅心頭一顫,直接奪走了對方手裏的釣線,俯身湊了上去。嘴唇相遇的時刻,好像一切都可以拋下。他反反複複地咬著賀一九的嘴唇,仿佛擱淺之魚遇上了久違的水源,唇舌交纏,賀一九很快占據主動。兩人沒完沒了地吻在一處,直至某一刻他們終於分開,四目相對,從彼此的眼眸中都看到一絲淺淺的暖意。
“走吧,回去了。”韓琅率先起身,微笑著拉了賀一九一把。一人提著木弓和河蝦,一人扛著被賀一九咬死的鹿,一同踏上歸途。走在路上兩人還在討論如何料理這兩道野味,這幾天應該不缺肉吃了,想到賀一九的廚藝,韓琅還不禁期待起來。
回到家時,天色已有些昏暗,四周一片沉寂。兩人正要開始動手做飯,忽然一陣陰風襲來,天空落下一道暗影,竟是一隻五彩斑斕的怪鳥。兩人麵麵相覷,不用想都知道誰來了。果然怪鳥上躍下一人,一身淡藍道袍,開口就朝他們埋怨道:“竟然躲到這種地方來了,讓我一通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