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泄憤似的一吼結束,卻沒有什麼響應。阮平搖搖頭沒有接話,竹貞卻道:“我是個刺客,本來就沒有家,去哪兒都可以。”
阮平則不置可否。
韓琅苦笑道:“看來兩位也已經有打算了。”
“也?”
“他們想去南疆過小日子,”沈明歸的聲音從外頭飄進來,“大家一起當縮頭烏龜吧,總比死了好啊。”
韓琅移開視線望著賀一九,對方沒再言語,剛才一番動靜讓他的傷口又滲血了,手腳血跡斑斑的繃帶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對,我們去南疆。”
韓琅最後道。
他們打算養好傷就動身,在這荒村裏度過了漫長的四天三夜。巽風樓依然不斷有消息過來,大多都不是什麼好消息,韓琅甚至不敢去細聽。連他自己都想嘲諷這逃避般舉動,可他隻能搬著凳子坐在陽光下麵,一麵給賀一九上藥,一麵唉聲歎氣。
賀一九隻能安慰一般拍拍他的頭。
唯一的好事是銀鼠找了上來,帶著阮平養的那一群小動物。她說她到家的時候就發現屋子沒了,然後遇到了當時逃走的小貓,於是她在林子裏找到了其他同伴,然後一路奔波,終於找到此處。
有了玩伴,石龍子一下子活潑起來。這些小家夥如何安置卻讓他們犯了難,阮平最後決定讓他們都躲在荒村中,由石龍子和銀鼠看護,等安頓下來再帶他們走。
兩隻小妖精無比興奮地接下了這個重任。
到第四天傍晚,最糟的消息來了。皇上遲遲沒有動靜,懷疑已經死在混戰之中。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為了搜查不願歸降的臣子,原本就被難民擠爆的安平縣也被戰火蔓延。他們封鎖城門一一排查,有人反抗結果被強製鎮壓,死傷上百。
韓琅聽到這個消息時,起初還有些茫然地望著阮平,仿佛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然而片刻之後,他突然覺得有一把千斤大錘重重擊在他心口,使他全身戰栗。
前幾天他還在為皇帝捉拿他們而惱火,此刻他的心中卻生出一絲無措,難道真的就這樣了?他曾經效忠過的國家和朝廷,他曾經保護過的安平百姓,就這樣了沒有了……?
這些人,也就這麼白白死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種心情,好似一個曾經的摯友背叛了自己,但得知他的死訊,自己還是為此感到難以言喻的悲痛。就算朝廷不公,可安平的百姓並未做錯任何事。那是一直照顧他長大的人,那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賢王竟然殘忍到了如此地步,他無法再忍。
消息傳來時,無人開口,每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這天夜裏,韓琅在茅草鋪就的簡陋床榻裏輾轉反側,他暗暗下了一個決心,起身叫醒賀一九,道出了心中所想。
賀一九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兩人收拾細軟,出了屋門。剛走到荒村外頭的時候遇見了另外三個人,他們手中的燈籠照出一小團昏黃的地麵,五個人相互對望,韓琅率先打破沉默:
“我們決定回去。”
“我們也是,”竹貞道,他難得說了一句髒話,“我無所謂誰當皇帝,但我還是覺得,不能便宜了那幫兔崽子。”
阮平摸摸他的頭,讚同道:“正有此意。”
“哼,老子隻想撕了賢王那雜種,沒別的。”賀一九冷笑道。
“若能幫他們剿滅叛徒,想必能要到不少好處,”沈明歸悠悠地笑,“就算局麵超乎預料,臨陣倒戈倒也不遲。”
韓琅忍不住踢他一腳,他閃過去了,結果被賀一九一掌拍在頭上:“趕緊滾去倒戈,老子第一個拿你開刀。”
說罷,他們各自一笑,這笑容就和他們的想法一樣,深埋其中的都是從未有過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