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離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問道:
“剛剛聽梁枋大法師提到,那玄珠是個受到仙盟張榜通緝的要犯,為什麼會與上清宗和崳山派的人攪和到了一起?說起來,這兩派可都是名門正派啊,尤其是上清宗,可是六家頂尖宗門之一。”
翟墨青搖頭道:“此事需要好好參詳一下。你對外莫要聲張,畢竟眼下還缺乏有力證據來坐實這兩派與玄珠的勾結。他們完全可以推脫,是受了玄珠障眼法的騙,矢口否認的。我們若在這種情況下亂說,反而會落對方口實。”
這個道理,遊離自然懂,當即點頭應下。
片刻後,兩人在山麓落地。
看著村口那個巨大的深坑和機關木鳶迫降犁出的長長印記,遊離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這時,迎麵走來一群穿著青色、黑色道服的道士,為首之人正是明德。
遊離見狀,遠遠招呼道:“明德道長,好久不見。”
明德先是對翟墨青打個稽首,然後朝遊離笑道:
“好久不見!怎麼樣,在安西城的行程還算順利吧?”
遊離含笑點頭。
明德讓身後的師弟、師侄們先行一步,前去平整那一片狼藉的鬥法現場,然後湊過來,擠眉弄眼地笑問道:
“怎麼樣,在城裏讀到了新一期的《天下》沒?”
遊離聞言,苦笑道:“看過了。”
“欒斐先生寫得很是繪聲繪色啊,可謂妙筆生花,諧趣橫生咧。看了之後,對自己入選青榜副榜,是不是更有信心了?”
遊離連連搖頭,老實道:“非但沒有,正相反,反而覺得壓力更大了。欒先生有些言過其實了啊。”
明德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有壓力不是壞事,年紀輕輕的,就該多承受點壓力,才能更好地成長。至於言過其實,欒先生是小說家,這類人物訪談,本就有為受訪者造勢的目的,適當誇大些沒有壞處的。”
勸勉了一番,明德記著師叔祖梁枋傳達下來的填坑任務,匆匆告辭離去。遊離便跟著翟墨青繼續往村子裏趕。
路上,翟墨青突然說道:
“你以後去了京城,盡量少跟小說家一脈的修士少往來。這些人,多為名不見經傳的稗官出身,在官場上鬱鬱不得誌,便辭官修道。為了生計,便常常收錄街談巷語,民間異聞,內容多道聽途說,為了吸引讀者眼球,非但不加揀擇,反而極盡誇大之能事,因而在修行界的名聲一向不好。”
遊離好奇道:“可是,小說家不是‘一教九家’之一麼?再怎麼說,名字後麵還是有個‘家’的呀。”
翟墨青難得流露出一絲不屑語氣,冷笑道:
“他們也配稱‘家’?一教九家的說法,是民間不知所以然的想當然。事實上,修行界對於三教九流有著十分細致而嚴格的區分,正是所謂的‘一教六家九流’和‘五花八門’。”
一教,正是道教。
六家者,儒家、法家、兵家、墨家、陰陽家、縱橫家。
九流,實則是個概數,主要有農家、小說家、名家、商家、觀星家、遊俠、豢獸師、樂師、航海家、雜家,等等。
至於“五花八門”,則是排在“九流”之下的“下九流”。
五花者,象征赤腳郎的木棉花、象征賣茶女的金菊花、象征賣唱女的水仙花、象征雜耍人火棘花,以及象征挑貨郎的土牛花。
八門,同樣是個概數,主要有班門、風門、瓜門、除門、妖門、皮門、巾門、丐門等。
對於這些修行界的常識,遊離自然早就爛熟於心。各大勢力,在遊離短暫的遊曆生涯中,已經接觸過一些。
比如,屬於“一教”中的那些道門各派自不必說,“六家九流”之中已經跟墨家、小說家、豢獸師打過交道;“五花八門”之中的赤腳郎,以及風門、瓜門中人,等等。
以瓜門為例。遊離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兄長遊大山,便是此門中人。這一門中的人,多從事鏢局、護院、教拳師傅等職業。
上述的這些各個勢力,其實隻是一個籠統的劃分。這種劃分方式,出自天下公認的“一教”——道門的手筆。正因為如此,才充滿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
於是,修行界便誕生了“一教”俯瞰眾生,“六家”次之,“九流”再次之,“八門”再再次之,“五花”墊底的鄙視鏈。
這種鄙視鏈,對世間修士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就連翟墨青這樣一個不怎麼食人間煙火的獨行俠,都難免受其影響。所以才有了這番鄙視小說家的言論。
遊離心中暗暗慨歎著,心裏想的卻是,不用翟大俠你提醒,我將來去京城,肯定是要好好“感謝”一下欒斐那廝的。
二人說著話,卻見翟碧青正站在村口,冷著臉對翟墨青說道:
“老是這麼磨磨蹭蹭的,趕緊到清遠酒樓集合!梁枋大法師要開個臨時會議,與金烏石礦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