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伯才猶豫道:“大人,此乃鄉民們自發聚集在此,恭迎大駕光臨。實非小人逢迎之舉。”
邢陽生道:“不管是不是有意為之,你且讓鄉民們散去。”
一麵說著,一麵當先走下船來。
興雲見狀,朝華英傑和李自牧一抱拳,也跟了上去。
楊伯才再次行禮,然後疑惑道:“李大人不下船嗎?”
他在安西城有藥材鋪,經營數年,對安西城內的情形頗為熟知,是以在人群中見到那艘屬於安西州衙署的官舫時,就猜到十有八九是知州李自牧到了。這才急急忙忙著急本鎮治安隊,前來維持秩序。
邢陽生雙手負後,緩緩登岸,說道:“莫管他,你既是本鄉裏正,就陪我走走吧。”
楊伯才心裏咯噔了一下,他可是個八麵玲瓏之輩,一下子就聽出了話裏的那份意味,忙躬身跟上,落後半個身位,笑吟吟說道:
“貴客登臨,小人合該一盡地主之誼。”
說話間,二人穿過治安隊排開的小路,踩著泥濘的雪路,步入安化鎮主街。
“聽說你這安化鎮上,有一家茶樓,裏麵有個嗓音出塵的歌女?”
“大人真是消息靈通!本鎮確有一間清遠茶樓,新近招徠一位清麗脫俗的歌女,人美歌甜,還不怕生,已經是聲名鵲起了。就連聖山縣裏的達官貴人,都不遠數百裏,要來睹一睹芳容,聞一聞歌喉哩。”
“你且帶路。”
“好嘞。”
楊伯才一口應下,很聰明地沒有去詢問對方的姓名和官職,隻是趁著走路的當兒,說些安化鎮的風土民情。
邢陽生也樂得輕鬆自在,並未點破自己的身份,隻是在心下記住了這個笑容可掬的一鎮之長。
待得一行三人來到茶樓前,掌櫃的馬三其仿佛早得了消息一般,已經等候在門前。
“楊員外,許久不見。三位貴客是堂飲,還是二樓雅坐?”馬三其抱拳道。
“天字甲號房。”楊伯才熟門熟路地說道。
這是清遠茶樓最好的一間雅間,楊伯才經常在此宴請貴客,是不折不扣的老顧客了。
“好嘞。三位樓上請。”馬三其聞言知意,準備親自引三人登樓。
不想,邢陽生一抬麈尾,突然說道:
“好了,楊先生,實在抱歉得緊,我已與人相約於此,多謝引路,日後有暇,少不得還要多多麻煩你。”
楊伯才一愣,旋即滿臉堆笑道:“好說好說。既然大人有約,自然是先忙正事。小人改日再陪大人逛逛。順便說聲,小人家的藥鋪就在街對麵,很好認的。”
二人客氣一番,楊伯才便轉生離去。他走回街上,回望一眼,看著那二人跟隨馬三其上了樓,由衷暗歎道:
“這位春風滿麵的封疆大吏,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啊。既然失了先手,這馬屁隻能退而求其次,改日再拍了。”
想罷,徑自回自家藥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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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終於像送瘟神一樣,送走邢陽生二人後,李自牧立即吩咐船工拔錨起航。
船身龐大的畫舫當即緩緩掉頭,順著湯湯踇隅河水,順流而下。
李自牧並未立即回艙,而是站在船舷上,望著踇隅河對岸的大興土木,終於恢複了一州地方官的本色。
“河對岸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河南是那牛妖群的領地,咱們應該與其秋毫無犯的嗎?”
王窕低眉順眼道:“回舅舅,我前陣子過來時,聽鎮子上的人說,那些都是新近搬來的外地人氏,因為來得晚,河北岸的地皮已經分派完了,他們便擅自跨河而居了。”
“聖山縣縣衙和安化鎮的鄉約,裏正、耆長等負責人員是幹什麼吃的?”
“本鄉裏正、耆長都勸阻過,但那些人也是窮橫,完全置朝廷禁令和勸阻於不顧,各行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