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當益壯?”翟弼清突然開口道。
翟碧青聞言,直接賞了他一個栗暴,“小小年紀,腦子裏都想些什麼呢?一天天的就想著跟你舅舅瞎混,不學好。”
翟弼清捂著腫脹的後腦勺,漲紅了臉。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方懷遠解圍道:“劉前輩,難道那位皇帝龍體有恙?”
邢陽生聞言,收起了那份吊兒郎當,正襟危坐地看向劉在。
劉在見狀,笑道:“凡人到了他這歲數,身體多少會有些毛病,但你們也別忘了,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各類仙家丹藥了,他老人家精氣神好著呢。我的意思是,他作為一位守成之主,不僅讓大隨的國力更上一層樓,更是開疆拓土,增加了安西路七州之地,也算得上一世雄主了。該有的成就都有了,接下來最大的心病,自然就是大隨國祚的延續了。”
劉在這番話並沒有完全挑明,但他相信在座的幾位主事之人肯定都懂。至於三個年輕人,至少自家師弟肯定是能明白的。
果然,遊離見翟弼清眉頭緊鎖,便輕聲提醒道:“當今天下河清海晏,朝野上下政通人和,那麼對朝廷來說,如果說還有什麼威脅的話,你覺得會來自哪裏?”
“哦,我知道了,是修行界!”翟弼清恍然大悟。
其餘人都投來稱讚的目光,邢陽生更是扼腕道:“唉,話說當年我怎麼就有眼不識泰山,一門心思地想著去考科舉呢?如果當年能早點開竅,現在當你師弟的應該是我才對!”
“少貧嘴。”劉在淡然道,心裏卻頗為自得,這小子果然還是挺給自己長臉的嘛。
“如此一來,趁著安西路各家本土門派的勢力還很弱小,朝廷來正好誘之以利,借機拉攏一番,以穩住邊境局勢。”翟碧青同樣給兒子分析道。
翟弼清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可難為情的,很自然地連連點頭,努力消化著這些信息。
方懷遠突然問道:“邢大人,你們力推朝廷解除對朝官修行限製,且不說朝廷內部的阻力,難道就不擔心修行界的反應嗎?從我們修道之人的角度來說,朝廷一旦放開修行禁令,勢必會對修行界造成威脅。武力方麵的威脅還在其次,最大的威脅,還是擠壓修行界既有的修行資源分配空間啊。”
邢陽生眉毛一聳,不禁對這一個沉默寡言的同齡人有些刮目相看,“方仙師說得沒錯。在這方麵,我們自然也有所設想。隻是飯要一口一口吃嘛,我們目前更多的還是將目光放在朝廷內部,隻有先統一了內部意見,才有機會真正邁出那一步。現在談這些,還有些為時過早了。”
見他答得似是而非,方懷遠倒也沒有覺得有什麼意外,點頭致意,仰頭飲盡杯中酒。
“方老弟——若果你不建議我不用敬稱的話——聽說你是雲州人,果然夠豪爽!”邢陽生哈哈一笑,同樣豪氣幹雲地滿飲一杯。
至此,席間的氣氛就變得熱絡起來。眾人一邊吃菜,一邊談天說地,一直鬧到半夜才散席。
遊離在方懷遠的幫助下,架著不勝酒力的師兄回了房間。將他安置好後,又與方懷遠敘了一會兒舊,彼此祝賀對方的晉階。
待方懷遠離開後,他又坐在師兄房內練習畫符。直到劉在鼾聲四起,這才輕輕退出房間。
出乎意料的是,在他返回自己房間的途中,昏暗的廊道內卻站著一個人,似乎專為等他。
遊離暗暗運炁於雙目,正想看清是誰,對方卻率先發話了:“別看啦,是我。”
聲音輕柔婉轉,十分耳熟。
“是蘭若姐姐?”遊離意外道。
“總算還有點良心,聽得出我的聲音。”
“當初收留之恩,我可一直都記著哩,怎麼會忘呢?你不是在安化鎮上的清遠茶樓討生活麼,怎麼會在這兒?是翟姨安排的?”
“那倒不是。是你們今日宴請的那個轉運使大人提出來的,他一發話,茶樓東家就答應了。誰讓那茶樓和這酒樓都是翟家的產業呢?”蘭若說著,聲音中有說不出的淒苦意。
“那你找我何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蘭若一聲嗔怪,聽得遊離直起雞皮疙瘩。這種感覺很怪異,是他與蘭若幾次短暫的接觸中,從未有過的。
“開玩笑的啦。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鬼頭,姐姐我可生不出什麼心思來。就是聽說你來了,我在這窮鄉僻壤也沒有其他熟人了,就把你當成是老鄉,想找你敘敘舊。”蘭若解釋道。
遊離暗鬆一口氣,心中不免想著:“色字頭上一把刀,銷人魂魄蝕人骨,不可不妨,不可不防。”
“你這小家夥,年紀輕輕的,鬼心思倒是不少。”蘭若一語道破,然後率先邁步道,“為免你緊張,就不去你房間了,咱到樓下大堂坐坐?”
“好。”
遊離沉吟片時,搖頭自嘲一笑,跟著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