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慕容光(1 / 3)

當長安的密使抵達龍城時,正是傍晚時分。慕容光剛剛洗了個滾燙的熱水澡,他捂著厚厚的貂絨棉被,趴在窗口望著龍城外麵的平野發呆。

他看到一匹棗紅大馬,拉拽著一輛朱紅色馬車,從平野盡頭的風雪中駛來。牽引大馬的老奴身著灰白長袍,身形佝僂卻十分高大。慕容光拿拇指和食指在眼前比劃一下,目測老奴有八尺高。

這種身材,在北朝並不多見,即便是五部也屬鳳毛麟角,想來此人年輕時應該是個勇士。

時光無情,勇士也難逃歲月摧折。

馬車在雪地裏留下兩條深深地車轍,最後穩穩當當的停靠在龍城西麵的門口。灰衣老奴將大馬栓在城門口的石柱上,然後走到馬車麵前,彎腰跪地。

車簾被掀起,一名身著大紅色華服的中年男人鑽出車廂,踩著老奴的背脊落地,和守門衛兵交涉一番過後,便進了城門。

慕容光所在的位置靠近西門,將那裏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那大紅袍中年男人,身材與老奴相比猶如稚子。麵白無須,臉色陰冷。在和衛兵交涉時,那怪異的笑容和尖銳的嗓音,讓慕容光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太監?”慕容光疑惑道,“長安的皇帝派來的?”

侍奉慕容光沐浴更衣的少女湊了上來,隻看到那襲大紅袍入城時的背影,以及灰衣老奴解開馬繩,牽馬入城的場景。

“想必是大君在草原取得大捷,皇帝派人前來道賀的吧!”少女憨憨的說道。

“蟲娘,蟲娘。”慕容光一把摟住少女的嬌軀,伸手擰住那隻可愛瓊鼻,笑罵道,“你還真是隻會思考的蟲子啊!”

名叫蟲娘的少女咯咯笑個不停,嬌嫩柔弱的小手,在慕容光身上撓來撓去。兩人抱著一團,哈哈笑著在地上滾來滾去。

就在兩人嬉戲打鬧,歡騰得不亦樂乎時,厚重的木門外,響起了一道粗獷的嗓音,“殿下,主母詔你過去一起用膳。”

慕容光厭煩起身,隨後又彎腰抱起地上的少女,兩人窸窸窣窣穿戴整齊,才慢悠悠打開木門。木炭似的萬俟醜奴如鐵塔一般矗立在門口,見主子麵色潮紅,蟲娘麵含嬌羞,他便知趣的轉過身去。

“醜東西,總是擾我興致。”慕容光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牽著蟲娘的小手揚長而去。

“殿下,主母吩咐過,讓你一個人去。”萬俟醜奴望著蹦跳離去的二人,沉聲喊道。隨後,他雙眼一縮,隻見一道白色流光自慕容光手上脫手而來。

萬俟醜奴心底暗歎一聲,沒有躲閃,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噗地一聲,一把細若食指的飛劍洞穿了他的胸膛。如此情形,他不記得在自己身上發生過多少次。

大概在慕容光十歲左右,他剛剛學會禦劍開始。隻要每次有人惹他不高興,都會惹來一柄飛劍,偏偏還不能躲避。如果非要躲避,下場可比飛劍刺殺要慘一萬倍。

畢竟五部的圖騰就是大名鼎鼎的雪狼,慕容部圈養有雪狼一萬,每天要吃掉兩千隻羊。那些控製不住本能反應,躲避慕容光飛劍的下人或者仇敵俘虜,無不葬身狼腹。

慕容光揮揮手,蟲娘識趣地回到房間。

“醜東西,好吃好喝侍奉好她!”慕容光微笑著說,“說不準明天她就是你的主子。”

“老奴這就去辦。”

萬俟醜奴看著慕容光消失在走廊裏,貫穿胸膛從後背露出一寸的細小飛劍仿佛受到召喚,掙紮著脫離他的身體,追著慕容光而去。

血箭噴灑,蟲娘捂住胸膛使勁幹嘔,難受得眼淚長流。萬俟醜奴扭頭衝蟲娘咧嘴一笑,大步流星的消失在暮色中。

拓跋嫣然的住所是一座花園,十八年前她嫁給慕容涉歸時,君父拓跋濬修還未去世,哥哥拓跋弘一還是個青蔥小夥兒。本來哥哥是極力反對這門親事的。

身為拓跋部大公主,遠嫁慕容部,卻隻能成為次妃,屈居賤民出身的那個女人之下。這份天大的委屈,驕傲的拓跋之血如何能忍受?但出於君父的武斷要求,她帶著不甘和憤恨來到龍城。

出於補償,君父拓跋濬修給她陪嫁了這座花園,是按照她在娘家時的居所,一比一複製。每次坐在蘆草環繞的湖心亭,扳著蘆葦杆細數歲月流逝的日子,她都在暗暗思念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