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學校裏隻有一份省報,每一星期那郵差便往學校裏送一次,沒有人看,那一遝一遝的報紙都成了蘇老二的財富了,他專注那些頭版頭條上的“社論”、“評論”和改革開放的方針政策,他更敏感那些文章的文風和語言,尤其那千錘百煉的“社論”和“評論”之類,別具一格,與唐詩宋詞相映生輝。
就在那一刻,蘇老二時常地感歎:
這個世界真大呀!
這個世界真美呀!
這個世界真妙呀!
從此,盡管他生活在人間的最底層,但他有一個豐富的內心世界,他對那一個不待見自己的人間產生了深深的愛戀。
每到星期天,那個公辦的校長便回了自己的家,晚上蘇老二一個人護校。
那是一個中秋時節,他在那小樓上練書法,顏真卿的帖子他都模仿了好幾遍了,他寫出的字是很有顏真卿風骨的。
一會兒,他在洗臉盆裏洗了洗毛筆,又翻開那本讀了半了的《隋唐演義》。
月明星稀天宇廣,
月光破窗進書堂。
伏案鋪卷夜挑燈,
烽火狼煙戰馬狂。
夜已經很深了,蘇老二還是沒有睡意,他站起身來在桌子的前麵伸了個懶腰兒就毫無目的地朝樓下走去。
月光像碎銀一樣灑在校園裏,那東牆邊幾棵樹影被月光投在地上,隨著樹枝的晃動那樹影也來回的搖擺著。
此時,隻有此時蘇老二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我”。
他抬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月亮,月亮是那樣的豐富,月光是那樣的多情。
開始,他看著那月亮就像娘,她是那樣的溫婉靦腆,她用那揮之不盡的光亮嚴嚴實實的裹著自己,冬天送溫暖夏天避酷暑。
一會兒,那月亮又像康素貞了,她在那高高的天空上深情地望著他在呼喚著他的名字,忽然她伸出了雙手要拉蘇老二到麵前,這時,蘇老二便下意識的在尋找一條通向康素貞的道路,但他東張西望那條路似乎總在他的幻覺中,那條路總是被那一望無際的銀河隔斷,這時他便產生了一種無限的傷感。
遙遙玉盤照路途,
今夜東風涼入骨。
風搖月下獨木橋,
吳剛橋上人孤苦。
銀河隔斷天涯路,
嫦娥寒宮淚滿目。
一會兒那月亮又像爹了,那黃巴巴的圓盤極像爹那常年缺乏營養,幹枯的臉,給他以無邊無際的心痛。
好大一會兒,蘇老二似乎在那月光中看見了李白、杜甫,又看見了諸葛亮,秦始皇····,他們光輝的形象都像電影一樣在他的眼前過來過去。
他就站在那校園裏任憑秋天的風吹拂著他的臉麵,那月光中的各色人等都在撕裂著他的思緒,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也……”。
其一
今夜寒星寥如晨,
浴血沙場泣鬼神。
千堆飛雪頌仲謀,
亂石穿空話公謹,
赤壁千仞依然在。
諸葛城頭操舊琴。
去國懷鄉仁人誌,
憂讒畏譏常人心。
滿目蕭然誌士情,
感極而悲騷客人。
其二
綿綿月光染山河,
習習秋風邀嫦娥。
滿目燈火映太平,
耳畔漸聞《大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