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我的印象很深,每逢初一,十五的白天,與爸爸一同去地的時候,總是見南大路上的那一個地點,有人燒過紙的明顯的痕跡。
·······
那天早上,二騾子起了床,見媽媽在燒香作揖。正在這時他又聽見大門有響聲,他就朝外麵看,看見鄰居的一個小媳婦拿著一個火鉗,火鉗上夾著一個煤球,她睡意朦朧地走了進來。
嫩粉抬頭一看,她的心裏“咯噔”了一下。農村大清早起來引火做飯,對人對己都是很不吉利的事情。說明頭天晚上自家的煤火自動地熄滅了,懂得這個忌諱,過日子細發的人家,任憑不吃飯餓著肚子,甚至就那樣瞪著眼坐在家裏不出門,也要熬到後晌在引火,那就是人們常說的“兆頭”的作用。
嫩粉連忙從地上起來,正要招呼那小媳婦去灶火,像這樣沒有家教的年輕人是不能腳踩在這“神聖”的地方的。誰知,那小媳婦上前問道:“你們那牆上貼著的是啥“?
這便是人們常說的:“越是怕,狼來嚇”。
嫩粉一下子把臉拉了下來,要知道說“祖誌”是有專有用詞的,用“請”字,是上下五千年約定俗成的規矩。
嫩粉連忙用手勢示意她不要再問了,讓她把煤球兒放到地上到灶火裏去取燒紅的煤球兒。誰知,那小媳婦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的意思,連聲地問:“你們那牆上貼的是啥?貼那弄啥嘞”?
這時,二騾子已經站在了那小媳婦的麵前,見媽媽一臉的黑喪,就上前推她到灶火裏去。
那小媳婦終於走了,嫩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好像在說:這日子何時是個盡頭呀·····。
很快到了二月間,“二月”是農村人要上墳燒紙的。是因為冬天過去了,春天來了,躺在墓坑裏的先人們也該和世上的人一樣換衣裳了。這個傳統是中國文化裏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叫“慎終追遠”。
蘇家屯上墳燒紙的日子是農曆二月初五。那一天,凡是蘇家屯嫁出去的閨女,無論嫁出去了多長時間,路途有多遠,她們都會迫切地回到娘家裏來,和娘家的人一起為自己的爹娘和先人們燒紙“添新衣”的。
二騾子因為沒有姐和妹,所以他沒有迎接客人的任務。那天,他把教辦的事務做停當,在街上買了足夠的“供食”和“紙張”,他早早地騎上摩托車朝蘇家屯的方向奔去。他懷著急切的心情,徑直走向自己的祖墳地,在這個日子裏,他不想回家,那樣做會引起媽媽的傷心。
不知道為什麼,二騾子一踏進銀鈴下的那一塊兒地,還沒有看見爸爸的墳頭,他的鼻子就酸了,眼淚就從眼眶裏湧出來了。他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便嚎啕大哭起來。
那一刻,二騾子算是真的嚐盡了失去爸爸的孤苦;真的認識到了“鍋是鐵打的”道理;真正地體會到了“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不養兒不知道父母恩”的深刻意境;真正體會到了天下父子,天然深厚的感情和難以割舍的相互依賴的關係。
二騾子一邊哭著,一邊在那個墳頭前麵跪了下來,他把那些“供食”和五色紙都拿出來,點著一炷香插在地上,三拜六叩以後,又把地上的“五色紙”點著,深深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他哭喊著:“我的爸爸呀,你死的太早了,你咋都不管你那可憐的孩子們了?我的爸爸呀,我的爸爸呀······”。
忽然聽見有人在他的身後說話:“照東,你哭那不是你爸爸的墳呀,你哭錯了”。
二騾子一扭頭,見是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都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二騾子又扭過頭看了一眼,麵前的這個墳頭確實不是爸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