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回一鏡揉藍淺,雲過千峰潑黛濃。日融天浩下,長安舊城的比武場上又迎來了旌旗招展、人聲鼎沸的一天。寒暄聲、叫賣聲、孩童的嘻笑聲彙聚成一道道熱鬧的洪流,盛況堪比節日時的東、西兩市。
地擂的擂台上,喬知葉妙語連珠地講著笑話,不時引起台下陣陣哄笑。他看似泰然自若,實則暗懷忐忑:今日天剛亮,二師兄竟尋到他的住處,請他幫忙守擂一日。
看了這麼些日子的熱鬧,自己有幾斤幾兩,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一流高手他打不過,卻逃得掉,但萬一遇到大師姐這樣的超一流高手,他就隻有認命挨打的份了。
他惴惴不安地將此語講出。二師兄卻道無妨,即使擂台失守他也可以日後再征討回來。話雖如此,他一向知道二師兄的抱負。二師兄第一個登上擂台,固然始於太子之言,然其心願應是想守滿地擂二十天,令這些地擂武者心悅誠服。他親眼看到二師兄為了心中所想付出過多少不為人知的艱辛努力,豈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留下遺憾?更何況門派裏除了大師姐、二師兄外,就輪到排行第三的他了,要是連幫師兄守擂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這讓他以後還如何服眾?
想至此處,他不由瞥向擂台旁抱劍於懷、閉目凝神的徐紹風,特別是老四這個總是不服他的家夥,豈非會被他抓到了把柄!
望著台下看熱鬧的百姓,他心中哀怨漸起:他也很喜歡看熱鬧,可是卻不喜歡被人當成熱鬧來看。要如何做,才能避免成為旁人眼中的熱鬧呢?
目光四掃,他忽然眼中一亮。一雙姿尤清絕的璧人出現在校場門口!
那男子是位身穿白衣的富家公子,女子則是位錦緞彩衣的嬌俏少女。隻見男子玉樹臨風、英氣逼人,少女娟秀俏麗、活潑可愛,即使二人走入擁擠的人群之中,也如鬆立山崖般一望可見。
隻是在路人看來,少女一直對白衣公子歡顏笑語,說個不停,白衣公子卻一言不發,隻偶爾點頭,未免冷傲敷衍,不近人情。但在喬知葉眼中,卻看出截然不同的含意。對於這位公子而言,身處如此擁擠的人群之中,竟未流露出絲毫不悅,那可是從未有過的稀罕事!
與徐紹風交代了一句,他跳下擂台,向那二人走去。隔著老遠,他便揚手朝那位白衣公子打起了招呼,“四弟!”
“三哥。”白衣勝雪的溫浩武穩步迎上前去,帶著身旁的唐婉兒與他見禮。
喬知葉親切地拉住他,微笑著問道:“你們何時到的京城?”
“到了有些日子,隻是直到今日才有了閑暇。”他鄉遇親人,溫浩武的語聲雖仍帶著慣有的冰冷,雙目之中卻浮現起明顯的洋洋暖意。
“哦,你在忙些什麼?”
“先是去往官家獻上那件寶物,然後代父親拜訪了幾位昔日的老友。後來我被父親的一位老友留在府中指點武藝,今日才通過那位前輩的測試,允我出府遊玩。聽聞此地正在舉行比武大會,便趕來看看。看方才的樣子,三哥竟然是一擂之主?”(關於溫浩武與唐婉兒的故事,請見卷二《霞客行》。)
“你三哥哪有那樣的本事,我這是在代師兄守擂。”喬知葉擺了擺手,忽然聽得周圍之人高聲喝彩。他轉頭往擂台上看去,臉色一下子黑了:這個小瘋子,讓他代為守擂,隻聊會兒天的功夫竟和人打了起來!
溫浩武的目光也落到擂台之上,看到徐紹風痛快淋漓地與對手大戰,他的眼中不由劃過一道極亮的光芒。
喬知葉眼珠一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晚來了幾日,錯過了不少熱鬧,都不曾看到三哥我在擂台上大顯身手。既然你閑來無事,要不要也登擂與人比試比試?”
“這擂台是三哥代人守護,我前去打擂怕是並不合宜吧?”溫浩武話說得客套,眼睛卻筆直地盯住正在擂台上比武的徐紹風。
“誰說讓你去打擂了。”喬知葉知他錯會了意思,急忙解釋,“你與我那四師弟約定的比武之日還有大半年的時間,就算要比也不能現在就比呀。”
“那該如何登擂比試?”
“不打擂,你還可以幫忙守擂嘛。”喬知葉語重心長,“現在全天下的江湖豪傑都彙聚於此地,你又何必隻盯著我那四師弟一人。”
“三哥言之有理!”溫浩武雙目之中瞬間綻放出異樣光彩。
“可是四公子即將入選皇家的導儀衛,此時參加江湖比武怕是不妥吧?”身旁的唐婉兒卻提出了不同意見。
“四弟何時入選的皇家導儀衛?”喬知葉聞言不禁喜上眉梢,“恭喜恭喜!我聽說那皇家導儀衛選人極為嚴格,不僅武藝超群,還需容貌出眾,而且非最為出色的世家子弟不收。四弟能夠當選,那可是不可多得的殊榮。”
溫浩武唇角微微勾起,淡淡說道:“那日我去獻寶,因而得到天子召見。後來經由父親舊友提攜,被召入皇家導儀衛,不日便會去上任。”
“也就是說,你今日尚未領職?”喬知葉摸了摸下巴。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