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詩在軍營裏勞作已有一周了。有趣的是,柳大才子對江湖逃殺興致缺缺,但對屠詩的軍隊生涯卻簡直有追星族一般的狂熱,頻頻與屠詩聊天:
“為什麼要倒馬桶?因為糞便處理不好,會引發疾病,造成非戰鬥減員;那為什麼不幹脆把廁所修建在軍營外?因為上廁所的時候被敵軍偷襲就不妙了。你看,這是有邏輯在裏麵的,是戰爭史留給後人的寶貴經驗,不是說哪個人腦袋一拍就決定好的。要紮營,先修廁所,你幹的活兒雖然又髒又累,卻很重要哦!”
又是這種軍事小知識!屠詩翻了翻白眼。也難怪柳晗時話匣子合不攏,他目前已經二次轉職成為軍師,簡直是為軍事而生。
柳晗時又問:“你們換了幾次地方?”
“記不清了。大概一天換一次。”屠詩也納悶,就不能隻在一個湖邊刷馬桶嗎,非要換來換去的。近的還好說,一天可以早中晚三趟,有幾天光是趕路就花了三小時,當天隻能倒一趟馬桶。
“方位有印象嗎?”
“我們沒地圖,是士兵帶路的。”草原上沒地標,可不能隨便亂跑,要不然死在哪個旮旯都沒人收屍。
沉默一會兒,柳晗時回複:“保密工作做得不錯,你們作為最底層,確實不需要知道太多。”
這話有點傷人喂!
屠詩上線。今天沒有倒馬桶的任務,取而代之的是運貨任務。十輛騾車自軍營緩緩開出,每車配有一名騎兵和兩名民夫,帶隊的是張校尉。
張劍:50級,士兵。為鋒行將軍麾下年紀最小的校尉。為人開朗,腦筋靈活,愛找人聊天。習慣在營中穿便服,但為了維持得來不易的威信,總要穿戴整齊。喜歡吃雞腿,但因為小時候吃太多菜的緣故,不愛吃青菜。出身貧苦,為了掙錢,還未成年便替人服兵役,本以為混兩年就能回鄉,沒想到一混就混成校尉,走脫不得。或許出於歸屬感的緣故,會照顧民夫和窮苦人,常把雞肉分給他們,當然雞腿是不會讓出去的。擅長技能有【騎術專精】、【衝鋒】、【????】、【????】。
張校尉平易近人,未曾因屠詩是軍奴就輕看他。屠詩平日做完任務不得離開軍營,若不和張校尉聊天,簡直能悶出病來。兩人聊的自然是邊關形勢。
劉姓也好,李姓也好,千古王朝更替都是漢人家事,隻因龍脈在中原。遊牧民族覬覦中原氣運,仗著人強馬壯侵擾邊關,追則逃,安則亂,乃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多年前,還是禦史的蕭太傅獻計:“何不二桃殺三士?”先帝納策,宣稱願與草原汗國結秦晉之好、將才色雙全的公主嫁往汗國,但公主隻嫁英勇之人。大衍以和親為餌,挑動兩位蠻族王子爭鬥,自此皇帳分裂,草原蠻族頓成一盤散沙;與之同時,本是大放異彩的任將軍忽然韜光隱晦,開始漫長而隱秘的養兵行動,一點一滴打造起屬於漢人的騎兵隊伍。斷鴻關擴建,屯鎮增多,各地征糧優先供應冀州。朝廷請得道高僧去草原傳教,蠻族修建寺廟,因朝拜的關係,不再輕易離寺廟太遠,間接限製了部落的遷移範圍。
但近年來,或是有高人指點,皇帳彌合,鴻雁旗再度揚起(鴻雁南飛,寓意汗國南下、江山易主);寺廟破敗,僧人被逐走、打殺;有大衍官員帶頭走私鹽鐵,與蠻人暗通曲款,屢禁不止,就差沒勾結軍隊一起幹了。大衍分裂草原皇帳的計劃失敗,蠻夷也知道所謂和親隻是謊言,雙方都放棄幻想,戰爭一觸即發。山雨欲來風滿樓,冀州人民已從駐軍的各種蛛絲馬跡中感受到壓力。外族麵孔備受歧視,但他們又被限製不許出境。
威脅當前,理應擴軍,然而大衍軍事力量不升反降,征兵役的強度與頻次越來越低,甚至今年年初蕭太傅還與戶部尚書一同請旨裁軍。一切的根源都在於旱災。糧食連年歉收,養不活這麼多軍隊人口,讓士兵解甲歸田是唯一可行的辦法。蠻夷還不一定會打過來呢,先解決燃眉之急再說。
屠詩聽著聽著,越發覺得指點蠻夷的高人是亂國者。可不是嗎?已知亂國者人數眾多,每州安排一人暗中破壞,而冀州在任將軍多年經營下鐵板一塊,想搞破壞隻能借蠻夷之手;而蠻夷反製大衍的手段每一招都切實有效,須是相當熟悉大衍才製定得出這些手段。
騾隊行得一陣,卻見有民眾挑著籮筐、推著獨輪車向草原深處行去,人數還不少,但又不像搬家,因為有士兵持械隨行。他們見到張校尉,都紛紛鞠躬行禮,而張校尉在馬背上作揖。不是因為張校尉人氣高,是因為任將軍治軍嚴謹、士兵不拿百姓一針一線,百姓都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