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要從南子身死道消說起……”
路弧敘述的時候,山林靜謐,仿佛草木也在哀悼英才。當路弧說完,一人揉著太陽穴:“我來梳理一下:有個龐大的組織在九州各地作亂,而南子遊曆時撞破奸人陰謀,所以被滅口?你召集大家,是計劃如何對付那幫奸人?”
“正是。敵人展現的實力僅是冰山一角,獨我一人,不能成事,不過並不強求各位師兄弟援手,南子之仇已血償,師兄弟既無執念,不必再染因果。”
揉太陽穴這人問:“路弧,你是怎麼想的?”
“道門中人竟為非作歹,為正三清名號,我必起雷霆摧之。”
“你總是這樣,心裏怎麼想的,就會怎麼做,表裏如一,這才是真正的毫無心障。如果我們用‘南子血仇已報’為借口置身事外,今生也難成真人,大家說是不是?”
“算我一個。”“還等什麼?咱們現在就動身!”“別急,從長計議!”眾人七嘴八舌,士氣高昂,竟無一個退縮。
路弧掏出生鏽銅鏡,讓師兄弟一一傳閱:“這是其中一人的法器。鏡在法器中極為普通,許多門派都有磨製法,單憑此鏡不足以順藤摸瓜,而他道術精深又是確鑿無疑,正因此我們不能向師門求援,以免被奸細混入,壞了大事。”
既然眾人能被召集至此,就說明路弧對他們抱有絕對的信任、認為“玉鉤客”中不可能有奸細。眾人聰慧至極,不難想到這一層,望向路弧的視線又熱切幾分。
有人說:“但僅憑我們綿薄之力也不足以成事。敵暗我明,無論我們分成幾人一組行動,都有可能被他們暗算。”
“所以我決定招募冒險者作為幫手。他們實力雖弱,但卻是以影身行走,百死無妨,適合為我們搜尋敵方蹤跡,而我們則負責致命一擊。”
“此計甚好,但是如何保證冒險者不被敵方利用?”
“我們優先選擇出類拔萃的冒險者,然後考驗其心性,若他名聲尚佳則可考慮。”路弧想起禦清鋒,又道:“當然,若雖有惡名,但品行優良,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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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練一共進行了三場,屠詩每場都死得很快。在刀槍無眼的戰場,死亡公平地降臨在每個人的頭頂,即使像“閃劍”禦清鋒這樣的高手也不能高枕無憂,武術看起來就像個笑話。
“禦清鋒,過來一下。”
喊住屠詩的正是戰黃沙。戰黃沙臉方體壯,膀大腰圓,是標準的武將身材,手裏還拿著一杆紅纓槍,真打起架來屠詩未必能勝。不過屠詩一路走來見過多少高手,全然不懼,隨戰黃沙到僻靜處,看他要說什麼。
“剛才我說用軍法處置你。”對方站定,聲音低沉,不怒自威:“大家都是玩家,你覺得我用官威壓你,對不對?”
屠詩板著臉:“沒有。”
“哼,別裝了,你的表情出賣了你。你看著。”戰黃沙掂著長槍,用槍尖在地麵戳了一個點:“假設這個是你。戰場和平時的比武不同,沒人和你一對一單挑,你要麵對很多敵人。”
屠詩雖然不爽,但還是姑且看看對方什麼意思。
戰黃沙以那個象征屠詩的小點為中心,劃出八條放射線,分別是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四個方向:“你有幾條手臂?兩條對不對?你告訴我,你兩條手臂能擋得住這麼多個方向來襲的攻擊嗎?”
屠詩繼續保持沉默。他隱隱猜到對方想說什麼了。
戰黃沙又一腳擦去這些痕跡,重新戳了一個小點,然後槍花綻放,繞著這個點戳了八下——竟將九點戳成一個四四方方的排列!雖然還不能精確到毫米,有些歪斜,但這一手就足夠鎮住屠詩。試想一下,被這家夥一抖槍花,便有九次攻擊快速臨身,就算擋住其中一次,身上也要多八個血窟窿!
“但戰友會保護你。你的左邊,由你左邊的人擋住,你右邊亦然,你後麵更是有人做你堅實的後盾。千萬個個體組合成集體,集體又反過來保護著每一個個體。在冷兵器時代,這就是最實用的戰法,能最大限度地保證士兵的存活率,而士兵的存活率又決定了軍隊的勝率。”戰黃沙語氣嚴肅:“假設有一個人不專心迎擊前麵的敵人,而是在左閃右閃,打亂陣型,他也許能僥幸能活下來,被他幹擾得脫離陣型的戰友又能不能活下來呢?”
說到底就是軍紀倆字。張校尉下令殺俘,是軍紀;戰黃沙說不準在陣內閃躲,也是軍紀。軍紀豈是兒戲?
見屠詩不吭聲,戰黃沙歎了口氣:“兄弟,我不想和你說這些。其實我也隻是個小小玩家,沒資格教訓你,你要聽不慣,就當耳邊風好了。”
“沒事,忠言逆耳。”屠詩幹巴巴地回答。“我確實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