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口氣，知道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便憤憤地將紅線甩給了月老。
月老笑著拿過紅線，遞給孟婆。
“小孟，用我的命，來換你這些年的孤獨，是便宜了。可我，也隻有這麼多了……”
孟婆望著紅線，靜靜地出神，拐杖上紫色的火苗竟漸漸淡了。
半晌。
“我不要你的命。”
孟婆把拐杖收了，篤的一聲杵在地上。
孟離鬆了口氣。到底還是老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這簡直是萬年恩，哪能說斷就斷哪是不是。
可還沒等她把這口氣鬆完，卻聽到孟婆又補了一句。
“我隻要你，喝下這碗湯。”
孟離愣住。
孟婆端起小桌上剩下的那碗孟婆湯：“我要你忘了我。若你帶著我的回憶去死，那未免太便宜你。”
孟離完全沒聽懂這其中的邏輯。
便宜？這是哪門子的便宜？讓他忘了你，心裏反而沒了負擔。這沒負擔地去死，難道不是最便宜的事嗎？
月老卻如遭雷擊，渾身僵直，良久才磕磕絆絆地說道：“你、你當真如此絕情，連這一點點念想，都不留給我？”
“我，不願與你有任何瓜葛！”
孟婆把湯碗伸到月老麵前，別過臉去再不看他，好像再看一眼她就會改變主意一樣。
月老失魂落魄地接過湯碗，看著裏麵淡黃色的湯水，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入湯中。
“小孟……我……”
“少廢話！你若是不喝，我現在就把這個叫孟離的小鬼打入無間地獄！”
孟離發現槍口居然又對準自己，剛要大叫，月老卻搖了搖頭，費力地微笑著，像個受傷極深，卻又不忍讓人擔心而努力裝得若無其事的孩子。
“那這湯，是甜的嗎？”
孟婆神情複雜，不自然地笑了笑：“你猜。”
月老沉吟片刻，道：“你知道我愛吃甜的，所以我猜是甜的。”
孟離看他神色一變，知他要喝湯了，便上前想要將湯碗打落，她實在不忍心看一對有情人終成陌路。
可是，她腳步終究是慢了，月老還是咕咚咕咚兩聲，把那碗湯喝了個底朝天。
孟婆抽了口氣，抬手像是要阻攔，可手到半空還是忍住了。
最後，月老喝完了湯，神情已同方才大不一樣。
他看著孟婆，像看一個陌生人：“這位姑娘，請問這是哪啊？”
孟婆頓了頓，道：“奈何橋。”
“噢……奈何橋，名字真好聽……”
孟離看著月老一副觀光客逛景的樣子，轉頭問孟婆道：“你現在要殺了他嗎？”
孟婆沒有說話，她捏緊手裏的紅線，堅決與猶豫在她眼中交替閃爍著。
“姑娘。”
沒想到月老忽然對孟婆笑吟吟地開口道：“恕我冒昧，我看姑娘麵善，像我的一位故人。”
孟離嚇了一跳。
這孟婆湯是藥勁兒不夠大還是怎麼著，喝完了還能想起之前的事？
孟婆卻怔在了原地，眼中風雲際會，仿佛曆經的千山萬水，都要在這一瞬，化作一瞥驚鴻。
“像……像誰？”
月老笑意更濃，臉上竟飛起兩朵紅暈，羞澀地有些呆萌。
“像……我的妻子。”
孟離一臉震驚地望著孟婆：“你這鍋湯放幾天了？是不是放壞了？”
誰知孟婆竟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再也繃不住泣不成聲。
“這是他第一次與我見麵時，對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