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到底是母子至親的血緣天性,他們還是見到了。
羅城與淩羅的相見,是她希望的。
這孩子是她帶大的,又是姐姐唯一的骨血,比之她未成形便夭折的孩子,她隻把他當做自己最終的安慰,如天下的母親般,想要為他掙得天下最好的,她不願羅城因為不知情而屢屢衝撞他父皇,也想景熈為著姐姐而給羅城留下更多,讓他一生順順利利,平和安康,可真看到母子的相見,她在心裏又開出惆悵,在所有人心中,她及不上淩羅的一分一毫,那在誠兒眼中呢,有個那麼美的母親,她十多年的苦心以待比得 上嗎?
“姐姐,對不起,我騙了你,是我,誤你太多!”
“繡兒,我不想談這些了,我隻想說,謝謝你,謝你這些年來照顧誠兒,她是我的孩子,更是你的,他這一生必是由你來伴。“
“娘“羅城抬頭,征征的喚了聲,母親還是不要他,沒有原因,沒有理由的隻留下一個背影給他,他該怨她,該恨她,可是做不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轉身,也許從此再無相見之時,他說不出話來,隻不想自己成了她的羈絆。
這是暢春園附近的一個小茶館,羅城包下了整個二樓,陳舊的木珊悠悠在腳下晃動,如聲聲盛世的歎息,憑欄而立。眼前華燈初上,夜市的熱鬧不同於白日的喧囂,像披了層朦朧的輕紗,落在眸中,柔柔淡雅,若一幅絕世的水墨畫,淩繡扶著羅誠就看著那宛如畫中的影子,順著欄柵遠離紅塵的背影,永遠的歸於平靜。
“姐姐!
淩羅頓住,古舊的階梯就在眼前。有些事,繡兒終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她的妹妹。於那片繁華險惡中生存了十多年,不曾變得太多。
“當年是我告訴皇上你第二日要去見景泰的。”
“這些,我猜到了,繡兒,那些本也怨不得你,你忘了吧!”
“那姐姐這些年來皈依古佛是為了什麼,姐姐這樣,我如何能忘。”
“繡兒,十多歲時我們一起成了孤兒,那時我就告訴你,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可是我沒做到。勤王府裏,我知外婆不喜歡你,知那些下人冷淡你,卻無能為力,亂世之中,我想護你周全,卻有心無力,我保不住你的孩子,也不能讓你幸福,我這姐姐,做的失敗至極,那時我心灰意冷,丟下你和誠兒,隻願從此脫離人世,我未想到,還是束住了你,抱歉,以後不會了。“
“姐姐,當年他被你刺傷曾醒過一回,我告訴你,卻騙了你,他其實是讓人找一個孤苦流浪的小孩,送到餘家村破廟裏大表哥的屍體身邊…”
他還是最懂姐姐的人,給姐姐一個生活下去的理由,也給自己留一點希望。
淩羅靜默望著樓下,暢春園裏三三兩兩的客人陸續走出來,有市井小民,凡夫小卒,也有翩翩公子,彩衣貴人。
兩個熟悉的身影落在眼中,他們尚還天真無憂,不時有少女清脆的笑聲落入耳中,讓人感覺生命還是那麼美好,山中隻一日,世上已千年,這麼久來,她渾渾噩噩地過,被一個噩夢魘住了,掙脫不開,卻不知許多美好一直還在身邊,驚而回首,半生已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