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允晴眯著眼睛想,再裝下去事情要鬧大了。她還不想明日母親在北京的報紙上看到她,“失戀女青年投江未遂”。

陸子鳴把她抱在臂彎裏,頭朝下,去控她胸腔裏的水。他有這方麵的經驗,手法極專業,力氣也大,雷允晴一口氣沒憋住,大聲的咳嗽起來,也確實咳出了不少水。

再裝下去就不像了,雷允晴“悠悠轉醒”,眨了眨眼皮,說:“我沒事。”

陸子鳴不信,緊張的上下打量她:“你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他抱著她飛奔到車上,雷允晴靠著副駕駛座,動作嫻熟的扣上安全帶。

陸子鳴方才是嚇壞了,這一回緩過神來,他這麼聰明的人,很快就看出端倪,著急開車的手一頓,睨著她問:“你故意的?”

雷允晴沒作聲。

她溺水時還不滿十歲,現在她都快三十的人了,再怎麼也不可能像當初那樣懼水。不過她也確實一直沒學會遊泳,隻是篤定了陸子鳴會馬上跳下去救自己,所以才這樣明目張膽,肆無忌憚。

她就是要刺激他,讓他眼睜睜的受這一驚嚇,他才可能放手。

當然,她是真的被嗆了好幾口水,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也著實是被他逼狠了。她平素裏並不是個愛冒險的人,隻是逼急了她也會拚個魚死網破。

“萬一我不救你呢?”他的態度平靜,隻是眼神湛冷,比方才的江水還要寒意逼人。

她好不容易咳完喉嚨裏的水,沙啞著嗓子說:“那就讓我去死好了。反正被你逼成這樣,我也沒什麼自由可言,倒不如讓我去死。”

他大概真的生氣了,握緊的拳頭讓她覺得時刻會揮起來,落到她身上。可是她等了很久,他也沒有動彈,幾顆水珠沾在他的眉毛上,順著眉骨淌下來,劃過他俊毅的側臉。

其實他也比她好不大哪裏去,全身上下都濕透了,襯衫貼著身體的曲線,西褲變成了深色,重重的綁在筆直的小腿上。他們兩個剛進車廂沒多久,車內鋪的地毯就全淋濕了,真皮座椅上也沾著水珠。隨著他的呼吸起伏,更多的水珠滑下來。

雷允晴忽然沉默了,也許自己這個玩笑真的開大了。

好半晌,陸子鳴轉過身,從車內取出一支煙來,點燃,趁著嫋嫋的煙霧,他問:“你就不知道愛惜你自己?”不是責問的語氣,倒有點悲涼的無奈。

雷允晴輕笑了一下:“我就是因為愛惜自己,才不得不這麼做。”

陸子鳴含著香煙,深深的吸了一口,一動不動的看著她。表情茫然而失落,怔怔的。

雷允晴見他沒什麼反應,索性掙紮著爬起來,推開車門走下去。

他依然是呆在車裏沒動。

等他再抬起頭時,那個蒼白的卻走得倔強的背影,突然往右一跌,就毫無征兆的倒了下去。

他怔了一下,含在嘴裏的煙頭一抖,差點燒著手。他跳下車,將煙蒂隨手一扔,跑到她跟前。她躺在地上,長發遮下來,蓋住了她的臉,他看不到她此時是什麼表情。而她一動不動,像是完全沒有察覺他的靠近。

他心裏一慌,蹲下去撥她的胳膊:“喂,雷允晴,起來了。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

無聲無息。

“雷允晴……”

他的聲音慌亂起來,扶起她的頭撥開頭發,看見她雙目緊閉,牙關咬在一起,竟是真的暈了過去。

雷允晴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暈了過去。可是,這一暈,就是一整夜,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天花板都在旋轉,不過好在,這不是醫院的天花板,她定了定神,四下掃了一會,確認是自己家,才終於放心。

她放任自己在床上又躺了好一會,才勉強記起來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最後,她好象是跟陸子鳴在一起。想到這,她覺得這個前夫也算是盡人道了,至少知道把她送回家來,沒讓她曝屍荒野。

她慢慢的鬆動手指,找回點力氣,撐著想坐起來,剛發出一點聲響,便聽到一個不鹹不淡的聲音道:“別動,你發燒燒到肺炎,醫生叫你好好躺著。”

雷允晴覺得一陣眼花,不可置信的看著倚在她臥室門邊的男人。為什麼他還在這裏,還有,醫生來過?

門口那人抱著手臂看了她一會慢悠悠踱進來,把擱在床頭櫃上的水杯和藥片放在她麵前:“既然醒了,就先把藥吃了吧,免得喂一口你又吐一口。”

雷允晴這才發現桌子上有藥。她家裏是沒有準備藥箱的,這些隻可能是陸子鳴去買的。他說喂她吃藥……到底她昏睡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