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取劍,拿起就往外走,一打開門,一根髒兮兮的棍子擋在她麵前。幾個乞丐高手二話不說,掄起棍子就與她打來;另一個乞丐則溜進屋裏搶人,扛到背上就往外走。
“人到手了,快撤!”
“這個丫鬟也長的不錯!”
墨舞一劍刺過去,刺死這群肮髒不堪的混蛋!她才不跟他們過去,一群癡心妄想的癩蛤蟆!不過戲還是要演的,大聲叫喊:“小姐!你們放下小姐!快來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幾個人連忙扛著昏死中的玉妥洳雪溜之大吉,南瑾風帶著兩隊護軍匆匆趕過來,大手一揮:“快追!別讓他們把王妃娘娘擄走了!王爺剛剛巡城回府!”
再與墨舞相視一笑,壓根兒就不追。
這是王爺的旨意,他們可不敢真追,不然掉腦袋。
漓夕坐在新房中,一直把腳提著,不敢亂動。
因為她感到地板上有蛇在遊動,似是從那一排紅花花盆裏鑽出來的,正爬向她。
看來它們是感應到了主人有危險,紛紛出動了。她提著腿坐著,一動不動,試圖保持靜止狀態,不讓蛇飛快的攻擊她。
但是花盆鞋太重了,吊的腳脖子疼。
它們在遊近她,一步步緊逼,不管她有沒有動,都知道往這邊爬,要給葉細細報仇……她嚇得汗流浹背,不得不自救,站到圓凳上,往桌子上爬。
嘶!它們向她發起攻擊!
她嚇得往後退一步,差點掉下去,就在這時,窗口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長臂一伸,將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扔進來,撈起她的腰就往外掠去。
他一直抱著她,幾個起落躍到廊簷上,在屋頂飛簷走壁,最後抱著她坐在屋頂上。
“如雪,謝謝你一直信任我。”他摟著她的肩膀,與她額頭抵著額頭,麵貼麵:“如果沒有你,我可能真的被蠱蟲控製了,與葉細細成了事。我在去庵堂找你之前都是不清醒的,一直掙脫不開蠱蟲的束縛,但當你溫言細語引導我,捂著我的眼睛,與我靈肉結合,我才用我的心找到了你。如雪,你與愷澤的事是真的?沒遇到我之前,你在這世的意中人是和卿,而愷澤又是和卿的前世,你會不會把對和卿的感情轉移到愷澤身上?”
如雪摸著他的臉,將他輕輕推開了:“黑手黨解決的怎麼樣了?你與葉細細人前恩愛,都是為了引出她的同黨,將他們一網打盡。可不管怎樣,你還是抱了她,並要封她為妃。”並且在不清醒的情況下,差點與那肮髒的女人發生關係,傷害她。
敖宸聞得她身上的酸味,愧疚笑道:“那讓我以後做牛做馬彌補你好不好?我在不清醒的情況下,確實把她當做你,不許任何人傷害她。但是如雪,你看在是蠱蟲控製的份上,就饒我這一次。”
如雪將頭輕輕倚在他肩頭,望著旭日升起的東方,迎風笑道:“我相信了你的生死契約,所以我可以忍受大堂上葉細細的張狂,顧全大局。我正是相信你心中有我,我才渴望出監牢,闖入寢殿救你。宸,你知道嗎?當你一鞭子打在我身上,我恨過你;但我一想起你會被葉細細控製,像一個傀儡去愛她,把她當做我來愛,我的心就疼。我在這一世要的不是與你的被迫分離,而是與你,與嘯嘯團聚。我們在前一世,正是因為不相信彼此,才會越走越遠,直到夠不著對方;我選擇了死亡,用死去恨你,但當我想起我丟掉了嘯嘯,看到你血流不止躺在車下的樣子,我的心就被撕碎了。如果我能多活一天,就一定等得到你,知道敖奕其實也是一個無辜的生命,你當時並不是在敖奕和嘯嘯之間做選擇,而是敖奕先病危,你趕不回來……宸,我不要看到你追隨我去的樣子,因為我們這樣對不起兒子,自私的扔下了他,讓他成了孤兒,我們虧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
“如雪,我欠你的也太多。”敖宸將她抱實,眼眶微濕:“你和嘯嘯原諒我。”
“宸,你回來了就好,把虧欠嘯嘯的愛補給他。”如雪輕輕回摟他,安詳躺在他懷裏,唇邊漾開幸福的笑痕。她的眼前,旭日在緩緩升起,照暖她的臉龐,照亮她前麵的路。
她覺得,這是兩世以來,她最輕鬆最幸福的時刻,她躺在宸的懷裏,重新開始他們的人生。隻是從此,他們學會了信任彼此,珍惜對方。
肅安王大婚,百姓並不知道這是伴隨著一場殺戮;他們並沒有看到那些被一刀揮下的黑手黨血淋淋頭顱,沒有看到哈赤部落的熊熊大火和食人森林的被摧毀,隻看到大清早王爺的馬車在四條大街上奔跑,輕紗盈動,根本看不到王妃的麵容;
當傍晚時分,夕陽送晚,夜風清徐,正是拜堂良辰,一身大紅喜服的肅安王手執新娘子的手出現在王府門口,人們才赫然發現,新王妃正是先前大勢迎娶的鳳漓夕!王爺將還俗後的王妃娘娘又迎娶了一遍,牽著她跨馬鞍,過新人橋,並為王妃梳頭畫眉。
而被乞丐擄走的玉妥洳雪,當天就在乞丐的集聚地。
她之前與那假敖宸在床上太過放縱,有一顆饑渴的心,卻有一副少女身子,弄得全身酸痛;她不僅僅是疼,還有一股比現代更難堪的絕望。
可現在,這些古代的長輩都是看著她長大的,一直帶著她弟弟,保護弟弟和她;她弟弟卻在一旁看著,拍手哈哈的大笑。
而這個弟弟,就是她在現代的兒子敖奕,奕奕在現代腦癱,在古代卻機靈活潑,是京都的一個小霸王。
當年她的族長爹爹早逝,她就將弟弟送來了京都,讓尋找裴如雪的黑手黨和丐幫貼身保護,輔為小主子。她自己也常年往返京都和哈赤部落之間,得到這些長輩們的輔佐,殺掉敖宸接進府的那些女人。
但,她昔日很是尊敬他們,今日卻落得如此下場!
因為事前她吩咐他們,一旦把鳳漓夕擄來,讓裴如雪也嚐嚐她在現代的滋味!
沒想到敖宸將計就計,一腳將她踹下馬車,給她吞媚藥和失聲藥,把她易容成鳳漓夕的樣子,讓她明明不想被這群她認識的髒乞丐碰,卻忍不住纏上他們黑乎乎的惡臭髒腰,讓他們撞得更猛一點;讓他們亂蓬蓬的頭發拱在她胸口,看著那發頂的跳蚤跳來跳去。
她一邊哭一邊做,想喊出聲,卻是啞巴,看著古代的奕奕在一旁拍手叫好,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日要不是她的馬車出現在馬路上,撞到了嘯嘯,讓南監軍先護送嘯嘯,再追乞丐,奕奕早被王府的人抓了!
“下一個,換你來!”敖奕戴著瓜皮帽,牛逼哼哼指著丐幫裏最醜最髒的那個跛腳乞丐,看著跛子身上那件髒得流油的破衣裳,“用你這件衣服把她的嘴堵上!”
葉細細連忙搖頭,嗚嗚大叫。兒子啊,你不能這麼對你媽!
敖奕一腳朝她踩過來:“搖什麼搖!本小主要封你的嘴誰都攔不著!給我封!”一把奪過那件餿臭的衣服塞進葉細細嘴巴裏,弄得葉細細差點吐出來,“我姐姐說了,一旦抓到你這賤女人,就千人騎萬人奸,然後光溜溜吊在城牆上,讓全城的人觀看你的倮身!再讓太陽把你這魚妖曬成灰燼!”
葉細細又拚命搖頭,但身上的胡子叔完事走到一邊穿衣服,最髒最醜的那個又撲上來,抬起她的腿就幹。她是玉妥洳雪,不是鳳漓夕!快住手!
奄奄一息的葉細細被抬到板車上,是在傍晚時分,身上僅蓋了一副破破爛爛的草席,思緒還陷在男人的婬笑聲中;
她已經沒有力氣了,被他們整整弄了一天,從早上到晚上,一粒飯都沒有吃,但讓她最沒有想到的是,敖宸和裴如雪竟會不要玉妥洳雪的這具軀體,他們為了讓她葉細細做雞,不惜毀了玉妥洳雪!
她失算了,沒算到敖宸會這麼快醒來,也沒想到敖宸會踹她踢她,不把她當人。
她剛剛才在大殿上與裴如雪耀武揚威,不整死她她不罷休!沒想到報應這麼快就降臨,敖宸親手送她去做雞,並讓她不得再投胎轉世做人,生生世世做雞。
“走快一點!繩索準備好了嗎?”敖奕在板車旁吆喝,“我要在這賤女人身上劃幾刀,抹上蜜水,再吊上城牆,被蒼蠅叮,被太陽暴曬,被路人觀看,看她還敢不敢跟我姐姐搶男人!”
葉細細扭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眼淚又流了出來。奕奕,我是媽媽,不是鳳漓夕,快救媽媽!
“賤女人,看什麼看!”敖奕把手中的瓜皮帽惡狠狠甩過來,砸上葉細細那雙乞求的眼睛!
稍後,敖奕果然在葉細細身上劃了幾刀,抹上肮髒的蜜水,粗繩子綁住她的雙腕,往上猛力一拉,嗖的一聲吊上高高的城牆……下一刻,過往的行人被嚇到了,一抬頭,就看到一個女子赤身裸體被吊在城牆門洞上一覽無遺。
而更讓人驚奇的是,晚風一吹,女子的臉上突然有塊人皮掉下來,露出玉妥洳雪那張臉。
下麵的人,包括敖奕那夥乞丐倒抽一口涼氣,驚得目瞪口呆。但不等他們把涼氣抽完,玉妥洳雪的臉上又起了變化,竟然又掉下一張人皮,露出葉細細在現代的那張臉!
這下子,全部的人都驚呆了,還以為這暴露狂女人在玩變臉,翹首以盼等著還有沒有人皮掉下來。但這的確是最後一張人皮麵具了,讓葉細細夾緊雙腿,使勁的躲開眾人的目光。
第一塊人皮麵具掉下來了沒什麼,要丟人,丟的也是玉妥洳雪的人!但第二塊人皮麵具怎麼掉下來了?露出了她葉細細原本的麵貌,讓她何等難堪!難道是有人在給她戴鳳漓夕的人皮麵具時,在她臉上灑了畫符水?
對方是個易容高手,竟能拿捏好畫符水的用量,估摸出人皮麵具掉落的時間!
剛才,麵具都沒有掉下來,現在被風一吹,雙雙掉落!
而人群後麵,停著一輛馬車,車裏敖宸輕輕摟著漓夕,對這邊淡淡瞟了一眼,冷嘁道:“原來她果真是葉細細,魂魄穿在了她的後世身上!隻是為何她初入王府,我卻驗不出她臉上戴的是人皮麵具?當時她的確是玉妥洳雪。”
漓夕用手輕捋喜袍寬大的袖子,柔聲道:“墨舞自小研究易容術,對易容的觀察很仔細;她說當日我們第一眼見到的女子,確實是玉妥洳雪,羞澀而嫻靜,不過在取得宸你的信任後,她的臉上就戴了一張皮。”
她頓了頓,看著敖宸:“宸,當一個人調查過對方一次,還會調查第二次嗎?當你確定她不是易容,你會不會再去懷疑她,調查她?”
敖宸搖搖頭,眸中噙著一抹笑:“一旦我確定了,就不會再去調查她。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在玉妥洳雪被反反複複送出府的這幾次,已經被人掉包了?”
“嗯!”漓夕點點頭,“玉妥洳雪在府上的性格日益在變,由最初的嫻靜,到最後的咄咄逼人。當她用蠱蟲牽製你,我就決定不要這具後世的軀體了,因為我覺得那不是真正的玉妥洳雪,真洳雪可能被她藏起來了。”
“雪,你真是冰雪聰明。”敖宸寵溺的啄啄她的紅唇,給她來個纏綿的深吻,然後在兩人氣喘咻咻、熱情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依依不舍放開:“現在看夠了這個女人的下場,我們回府拜堂、洞房花燭。”
馬車擠開人群,向王府方向緩緩駛去,被吊在城門門洞下的葉細細卻在被扔臭雞蛋和爛菜葉,她全身浮腫,雪白的背部和屁股上則早被敖奕用毛筆寫上了‘我是妓女,快來上我,一晚上一文錢!’幾個大字。
這也正是人們為什麼砸她的原因。
當大家看到她身上的這幾個字,還以為是妓院在出新招招攬客人,讓她不知廉恥的脫光衣服吊在城牆上,勾引男人,於是引起了一些大房正室們的憤怒,拿起竹篙子就來捅。
葉細細被打來翻來覆去,眼含淚水看著人群裏的那輛馬車緩緩離去,張著嘴巴不能出聲,不斷的在心裏喊宸。
宸,這就是你給我的報複嗎?你說我怎樣打裴如雪,你就怎樣打我。你說這隻是開始,後麵還會有一個‘甜蜜的蜜月之旅’,我受夠了,不想再被人這樣,請你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救救我。
宸,我為了你,不得不一步步往上爬,慢慢變強,變得無所不能……
王府的喜炮轟鳴起來,整座京都都在震響,大放鞭炮,圍觀的人群注意力全部被轉移了,百姓以以一傳百的速度傳送著好消息:“剛才王爺帶著新王妃出現在王府門口了,你們猜新王妃是誰?居然是鳳妃娘娘!鳳妃娘娘還俗了,王爺便又把娘娘迎娶了一遍!馬上開始拜堂!”
躺在板車上睡覺的敖奕拿開遮在臉上的瓜皮帽,眼睛滴溜溜一轉,走到這邊來:“你們剛才說的鳳妃是誰?”剛才要不是掉下了第二張人皮麵具,他還當真要把這吊著的女人當他姐姐放下來了!
不過現在那張臉他不認識,吊著她繼續處罰。
“鳳漓夕呀!”
“鳳漓夕?”敖奕皺起眉頭,“你確定?那我姐姐呢?”
“我怎麼知道你姐姐!”路人甲表示很困惑。這街頭小霸王的腦子被驢給踢了,問這種白癡問題!
葉細細則被吊在上麵,聽得一把心酸一把淚。傻奕奕,你這世的姐姐早被我藏起來了,是媽媽撫養你長大,細心照顧你,擁護你做丐幫的小主子,你平日見到的玉妥洳雪就是媽媽裝扮的,你快放媽媽下來。
敖奕卻牛逼的一抹鼻子,指著兩個小乞丐吩咐道:“你們守在這,別讓人把這女人給放下來了,本小主離開一趟!”
他得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抓回來的鳳漓夕,先是變成了他姐姐,又變成了另一個陌生女人!
王府的東邊寢殿讓敖宸一把火給燒了,現在他牽著他的新娘子來到了西邊的寢殿。
一走進門,他就把女人抱在了懷裏,壓在門板上懸空抱著,薄唇湊過來。
漓夕動了動她腳上的沉重花盆鞋,素手壓住他的嘴巴,不許他吻:“相公,先給我脫鞋,好沉。”
“先吻一下。”男人伸過俊臉,硬是把她唇上的唇脂給吃了,撬開她的小嘴深深吸吮。
他暗罵一聲這古裝的麻煩,不得不放開那張香甜如果凍的嫩唇,低下頭給如雪脫那纏到膝蓋的襪子。
如雪則勾著他的脖子,雙腿調皮的蹺來蹺去,眼睛裏含滿了幸福。
但正在這時,有不速之客敲門了:“宸,我回來了,風塵仆仆的回來了,嘯嘯也帶回來了。”
“哎呀,這馬跑的太慢了,要是再快一點,就能趕上你們的婚禮。都怪嘯嘯那小混球要大便。”愷澤頓了頓,又在外麵唧唧歪歪,自說自話。
“舅舅,大便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不是我的錯。”嘯嘯無辜的望著他。
“宸,是愷澤!”如雪一聲驚呼,修長的玉腿急忙掙開敖宸的大手,從他身上跳下來,激動的轉身去開門:“愷澤失蹤去哪了?自從被宸你轟出庵堂,他就不見了。”
敖宸愣愣望著如雪那雙剛剛被他剝出來的白嫩小腿,根本沒有時間去拉住這個小女人,簡直想抓狂。雪雪,現在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啊,我好不容易把你那繁雜的襪子給解開了,你就分心去開門!
那一大一小進來了我們還能洞房花燭麼!女人你咋不可憐可憐我,想與你毫無芥蒂的擁有對方一次!
以前的我們,不是你沒有記憶,就是我沒有記憶,每次抱著對方的時候,憐惜與心疼多過心意相通,疼得想流淚,現在我們解開了心結,互相記起了對方,一定能過一個最美好的新婚夜。
不過好吧,看在兒子嘯嘯的份上,他這個老爸可以忍一下。
“宸,我與漓夕是真心相愛的……”這是愷澤踏進門來的第一句話。
“你去死!”敖宸一拳頭砸過去,不過隻是輕輕捶了一下,一把握住了愷澤粗糙不少了的手,給兄弟一個擁抱:“這一次多虧了你,愷澤!”
愷澤便笑了,挑了挑眉毛:“哎喲喂,宸你都記起來啦,不再欺負如雪了?你要知道,漓夕心中早有意中人啦!那個人就是和卿,和卿就是我的後世,也就是說漓夕愛的人是我,宸你既然找到那個洳雪了,就把漓夕讓給我吧。”他又陰陽怪氣叫起來,鳳眸中一直含著痞痞的笑,走過來摟著如雪的肩。
敖宸則不再理他,走到桌邊坐下,望著被如雪抱在懷裏的嘯嘯,看著孩子那雙撲閃的大眼睛:“嘯,到爸爸這邊來。”
嘯嘯便掙脫如雪的懷抱,大叫一聲爸爸,朝他跑過去,紮到他懷裏。
愷澤停止調侃,與如雪對視一眼,鄭重的對敖宸道:“宸,我很遺憾的告訴你,嘯嘯體內的蠱蟲並沒有被取出來。他是到玉妥洳雪那裏住的時候,被下的蠱,與你一樣,被控製了。葉細細在孩子那裏打聽了不少事,引導孩子去哈赤部落接她,而且……”
“你說!”敖宸與如雪異口同聲。
“而且這小混球隨時會變成一隻咬人的小狼崽,隻聽葉細細的話。”愷澤用輕快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但他的神情很沉重,走過來摸摸孩子的頭,“嘯,你跟舅舅住好不好?”
嘯嘯往敖宸懷裏鑽,緊緊摟住爸爸的腰,搖搖頭。
如雪把兒子抱過去,抱到她與敖宸的那張鋪上大紅床單的新床上坐上,摸摸孩子瘦了一圈的臉,難受道:“嘯,那你認識媽咪嗎?媽咪變了樣子,也變了聲音。”
嘯嘯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她,說你是王妃媽咪,便靠在她懷裏,枕在她的酥胸上,小手抓她的發絲玩。
“王妃媽咪,你不是剃掉頭發了嗎?為什麼又有頭發了?”
“媽咪的頭發長的很快,因為媽咪的肚子裏有一顆神珠。但是神珠現在沒有了,頭發就不會長那麼快了。”她把孩子的小手貼在唇邊吻了吻。
“哦。舅舅這次帶我去部落找神仙姐姐了,但是那裏發生了好大的火,死了好多人,那個有野人的森林沒有了。”
“什麼神仙姐姐?”她撥撥孩子的額發,吻他的小額頭。
“一個長的像媽咪,全身穿白衣服的姐姐。舅舅說她是真的媽咪轉世,被人藏起來了,找到她,才能讓媽咪的魂魄穿到她身上。”
玉妥洳雪?
簾子外,愷澤在敖宸對麵坐下,笑道:“你是在庵堂陡然清醒的,清醒後,讓我與你的左右副將速速帶兵去北疆,並與駐紮在北疆的邊防兵取得聯係,剿滅哈赤部落的黑手黨餘黨,找出真正的玉妥洳雪。但我帶著嘯嘯在那找了幾天,隻打聽到,玉妥洳雪確實是部落族長的女兒,下麵還有一個弟弟。那個弟弟隻有幾歲,是族長弟弟的兒子,與玉妥是堂姐堂弟的關係,在玉妥洳雪的貼身丫鬟死後不久,也失蹤了。”
“什麼貼身丫鬟?”
“一個短命的丫鬟。”愷澤笑了一下,把他打聽來的事如數告訴敖宸:“據說是幾歲的時候失足落進河裏淹死了,是族長買來陪伴玉妥洳雪的,與玉妥洳雪同歲,至今沒有人記得那孩子的模樣,但記得那孩子有超人的智慧。這次如果不是問起,沒有人會記得曾經有個小丫鬟失足落進河裏了。不過宸,你是怎麼知道還有一個真玉妥洳雪的?”
“迎娶那日,我與嘯嘯父子相認,漓夕竟在一旁默默流下了淚水。”敖宸陷在回憶裏,墨眸沉著,“但玉妥洳雪卻傲氣冰冷,姿態擺的高高的,繼狩獵大會的清高後,愈加孤芳自賞。當時嘯嘯牽我去認媽咪,我卻在簾子後看到了一個虛假的女人,那個洳雪與我第一眼見到的洳雪相差太大。北疆的那個洳雪,是溫柔羞澀的,當時她被擄在馬背上,一雙眼睛布滿了驚惶,但當我把她救起抱在懷中,她卻用一種喜悅愛慕的眼神望著我。之後回到王府,她又時而羞澀,時而大膽,像是兩個人。所以我有些懷疑是有兩個玉妥洳雪。那時我讓人調查,結論是沒有戴人皮麵具,玉妥洳雪還是玉妥洳雪,然後我迎娶漓夕,送走了這個女人。”
“其實那時是你不知道如雪有個後世在這世上,為了漓夕,送走所有的女人。”愷澤為他做補充,“但後來你發現,如雪遲於你離開人世,與你陰陽錯開了,她有個後世在古代,被葉細細霸占了。於是你把玉妥洳雪前後的表現做一個對比,便難以忘懷那個被人擄在馬背上,淒楚望著你的如雪。所以說,當時那場搶人,根本就是一個陰謀!失足落河的那個小丫頭根本沒死,而是喬裝成玉妥洳雪,把真洳雪弄成了傀儡,該表演的時候就出場表演!而這個丫鬟,就是穿過來的葉細細!”
敖宸冷冷一笑:“擄走真洳雪,暗中刺殺漓夕,這種事隻有葉細細那女人才做的出來!我們誰都沒有料到她會不死心的追隨而來!”
“宸,聽說今日你把葉細細與漓夕掉包了,丐幫的人把葉細細當做漓夕擄了去,剝光身子吊在城牆上……爽啊,那臭女人就應該得到這樣的下場!在現代的時候,我們沒有機會看到她的下場,在古代能親眼看到她自己設圈套套自己,遭人淩辱,心裏真他媽舒暢,吐了一口惡氣!”
“嗯。”敖宸抬起眸,眸中閃過陰鷙厭惡的寒芒,“接下來你們想怎麼對付她就怎麼對付她,最好讓她知道,她生生世世都是連雞都不如的命!我們沒有對不起她,是她不懂得悔悟和珍惜自己!”
“宸,原來你早就知道那個是假玉妥洳雪。”如雪哄兒子睡下後,從內室緩緩走出來,摸索到敖宸身邊。難怪當時他一直笑,還誇她‘冰雪聰明’,原來是笑她與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這男人早在防備玉妥洳雪,已經在著手調查。
敖宸捉住她的小手,順勢一扯,讓她坐他腿上:“我想到了玉妥洳雪是假的,但我沒機會擺脫她,因為愷澤又把她給找回來了,並給她機會給我下蠱毒!那次如雪你為了與和卿私奔,給我下毒,我的心是痛的,不過我願意死在你手裏。”
如雪輕輕撫上他的臉。
“我是為你好。”愷澤在一旁眼見兩人抱在一起,識趣的站起了身,眸中羞愧不已:“雖然我有錯,但我現在在知錯能改,盡量彌補以前的過失。夜深了,晚安,不打擾你們夫妻洞房花燭。”
腳下抹油,溜之大吉。
敖宸與如雪相視一笑,麵貼麵抱在一起。
喜燭在跳躍,夜很靜,敖宸的大掌緩緩摸上如雪的細腰,把她摟緊,貼著耳朵用磁性的聲音低語道,“剛才被他們打斷了,我們現在繼續,我要完完整整的要你一次,如雪。”手探進她的衣服裏,唇貼上來,扯下裏麵帶著香味的肚兜。
但這時愷澤又竄回來了,一把推開門,“那個……”驚見兩人的身體已經貼到了一起,衣服都脫了,俊臉飛紅飄上兩朵紅霞,“啊哈,你們繼續,當我不存在!”,跑進內室把熟睡的嘯嘯飛快抱了出來,“有個孩子擠在中間,不方便過洞房花燭,嘯嘯跟舅舅睡,大床留給你們。”又若無其事跑出去了,自覺用腳勾上門。
敖宸額頭上早有無數黑線閃過,如雪也驚慌失措的抓緊衣裳,躲到一邊去了。
愷澤抱著熟睡中的嘯嘯跑出門外,走在長長的走廊上,腳步在放慢,臉上的嬉皮笑臉也漸漸隱去了,換上落寞。
他走到銀白的月光下,仰頭望月,往後坐在台階上:“如果沒有我,你們一家就不會多吃這些苦,被葉細細再次算計。如雪,我會幫你救嘯嘯的,取出他肚子裏的蠱蟲,讓他認媽媽。還有宸,你現在是用意誌力壓製蠱蟲,一旦你意誌薄弱,就會再次被控製,傷害如雪。你是我兄弟,我一定要救你。”
王府裏一片喜慶,徐徐夜風中還帶著喜炮的味道,紅燈籠高掛,在風中微微擺蕩。
可沐浴在銀色月光中的愷澤,卻突然感到孤寂了。
陌生的國度,一輪圓月,銀光灑滿地,隻有他一人坐在高高的台階上,沒有親人,沒有家,看著如雪幸福。
他希望如雪幸福,希望敖宸不再負她傷她,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可每當夜深人靜,他拿著和卿的那支笛子坐在河邊,一曲無師自通的念漓夕在唇邊回響,腦海中不斷拂過他與如雪的現代記憶,和卿與漓夕的古代記憶,他的心就開始苦澀。
他對基隆港的如雪一見鍾情,卻眼睜睜看著她在感情的漩渦苦苦掙紮,無法對她說出我愛你;
當現代的如雪為了敖宸冷冰冰躺在岱山島,含恨而去,他開始明白,他們的生生世世,沒有人可以分開他們。
她是為他而死,他在下一世是為她而生,他們因為有愛才有恨。如雪那麼痛苦,正是因為有敖宸,愛敖宸。而他的一句‘我愛你’,會讓他失去一個兄弟,永遠的失去如雪。
所以,他願意做如雪的哥哥。
隻是嗬,他這個哥哥在古代幫了倒忙,差點害死敖宸,害死嘯嘯。他該拿什麼去彌補?
“嘯,葉細細那個女人已經無恥到了極點,舅舅一定幫你弄死她,救你……”
月涼如水,嘯嘯睡在他懷裏,小手緊緊抓著他。
新房裏,新娘新郎喝了合巹酒,而且是把酒壺裏的玉露瓊漿喝了一大半,酒香縈繞;大紅色的袍子脫了一地,雪白色的單衣掛在椅子上,男子的褻褲,女子的粉色肚兜紛紛掛在床頭,大床上的帳子在輕輕晃動。
漓夕喝了不少酒,閉著眼睛俏臉通紅跪在床尾,健壯的男人從後麵緊緊摟住她,赤果的身體相纏,唇與唇相貼,是令她喘不過氣來的深吻……
他的動作幹脆利落,她被壓在床尾的柱子上,床在被他的動作搖動,使她有種被獵獲的快感,但是她沒法動彈,沒法回頭咬他一口,因為他們都喝了酒,喝下了幸福的合巹酒……最後,當她忍無可忍終於叫出聲的時候,宸狠狠地咬了她一口,然後她聽到他說了句:“我愛你。”
她閉著眼睛輕輕的笑了,他問她是哪裏來的人魚,於是那個夜晚就像童話一樣漫長。
翌日清晨,小雀在窗台上歡叫,滾著露珠的花枝垂在小窗前,疲累的她被他的早安吻吻醒了,一頭瀑布般的長發被捧在他的掌心,一根根穿過他修長的手指。
“原來我的美人魚頭發這麼漂亮。”他給她紮了個鬆鬆的麻花辮,放在胸前,再牽著她的手走在廊下。
橘紅色的朝陽裏,她走的很慢,長長的麻花辮裏,一縷白發被他辮在辮子的最裏麵,可還是露出了白色發根。那縷白色,在陽光下閃耀銀色的光芒。
他牽著她的手,在朝陽裏望著她在逐漸變老的臉,眼含心疼的淚,輕輕捧起她的臉龐。
“宸?”她不解的輕蹙眉梢,“是不是臉沒洗幹淨?”
“不是,是我想吻你。”他捧過她,輕吻她額頭上的皺紋,淚水在無聲流淌,“你真美,依然還是基隆港的那個如雪,讓我一眼就找到了你。”
漓夕被他輕輕攬進懷,眼睛貼在他臉側,感受到他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安靜倚著他,沒有再出聲。
然後他將她背了起來,緩緩走在散發芬芳清涼的長廊上,告訴她這是回家的路,家裏不會再有痛苦與悲傷,宸回來了,會背著母子倆一直幸福的走下去,不離不棄。
在大殿,他摟著她的肩,對他的眾將士和前來參禮的人道:“昨日之事,是漓夕為了大局受盡玉妥洳雪的委屈,她為了讓敵人相信婚禮萬無一失,玉妥洳雪已詭計得逞,她任那群無知婢子將她拖來大殿。當玉妥洳雪在殿上樂而忘形的時候,騎兵們正將那些埋伏在京都和王府四周的黑手黨一一包操。當敵人以為本王真娶了玉妥洳雪,放鬆警惕的時候,殘暴的黑手黨被全部手刃,同時丐幫把玉妥洳雪當做漓夕擄了去,想盡辦法淩辱。漓夕是我的賢妻,與我同舟共進,心意相通,可我讓她受盡傷害,一輩子欠她,配不上她;我與漓夕,不僅僅是生死契約,而是一人被傷,另一人要自殘;一人已去,另一人絕不獨活!我假意迎娶玉妥洳雪的時候,還是讓漓夕受了委屈……”
漓夕的心酸澀而甜蜜,搖搖頭,靠在他懷裏。
漓夕感覺到異樣,是每次墨舞在給她梳頭的時候。
墨舞以前給她梳發極愛嘰嘰喳喳,不肯安靜,現在每每壓抑著哭泣聲,拿著梳子不肯給她梳。
“那日我與王爺是聯手演了一場戲,把玉妥洳雪將計就計,讓她以為王爺還未清醒,而那大膽賤婢小喜,在王爺將玉妥洳雪支出王府後,就被打了五十大板拖出去喂狗了,一切都在霧開雲散,為什麼還苦著一張臉?”
“小姐,我是覺得你委屈。”墨舞抓緊她的手,“你沒了護體珠已是最委屈的事,最後還要為了解決掉那玉妥洳雪,委曲求全與王爺演戲,當王爺假意迎娶憐愛玉妥洳雪的時候,你在一旁看著不心痛嗎?玉妥洳雪占著你的身子和名字,不要臉的貼在了王爺身上……”
“墨舞,那不是委曲求全。”她打斷墨舞的焦急與憤恨,目光堅定不移,綻放清睿執著的光芒:“那是信任與寬容。你若要與心愛的他廝守一生,就要相信他,與他一起同仇敵愾。那時你也要想一下他的感受,他也許比你更不願意去這麼做,更討厭這個女人。兩個人之間的長情,靠的是信任、寬容、忍讓,不是互相揣度和猜疑,更何況,那是我讓他去這麼做的,他清醒後,我們在庵堂當即定下的計劃。他怕委屈我,讓南監軍暗暗守在庵堂門外,之後在府外調兵遣將,布下天羅地網,找替身易容成他羞辱玉妥洳雪,趕回王府假意迎娶。”
“可那臭女人還是打了小姐你!”
“如果我不給機會她打我,又怎麼會演的逼真?玉妥洳雪被糟踐整整一天,赤身裸體吊在城門口,已經讓她有得受的了!”
“小姐,我舍不得你。”墨舞抱著她哭。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一個小婢子冒冒失失跑了進來,抬起頭就急道:“王妃娘娘,王爺他……娘娘,您的頭發和臉怎麼了?”
“放肆!”墨舞一聲厲嗬,卻還是來不及製止小丫鬟的驚詫,她瞪住一臉驚恐的小婢子,又匆匆去看漓夕,發現漓夕隻是輕輕笑了一下。
“王爺怎麼了?”漓夕沒有伸手去撫自己皺紋橫生的臉,偏頭望了小丫鬟一眼。自己的身體變化,她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呢?
當宸這些個夜裏,一直從後麵抱著她,吻她的發絲,徹夜無眠的時候;當他每日為她梳發辮,心疼看著她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的頭發在變白;
當她輕輕牽動唇角,臉上的皺紋就像湖裏的漣漪一樣泛開,那一層薄如紙、白如玉的皮膚會鬆鬆裹在臉上;當她向臉上掬水,洗臉,她的指尖摸得到那一條條擠起的皺紋……
可這又有什麼呢?宸說她很美,宸愛她。
“王爺說一人被傷,另一人必自殘!這一次因玉妥洳雪的事,王爺還是傷害了娘娘,讓娘娘傷心,所以選擇用這種方式自殘,彌補娘娘。”王爺的近身侍衛南瑾風從門外走進來,臉色沉重,手上端了一盤東西,用紅布蓋著,單膝跪下。
他對王妃娘娘行了拜禮,起身,用手緩緩揭開手上的紅布,墨舞與一眾丫鬟驚得用手捂住了嘴。
漓夕在床上躺了幾日,醒來的時候,眼睛上纏著紗布。
風吹簾子,夏陽打樹葉,葉子沙沙響,這些聲音她都聽得到,可這次不同的是,她的眼睛感受到了刺眼的光芒。
“小姐,要拆紗布了,慢一點睜開眼睛。”禦醫在給她拆紗布,墨舞跑去把窗子關上了,怕她受不了陽光。
紗布在一圈圈的被剪開,光線越來越亮,她薄薄的眼皮抖的越厲害。
可她沒有睜開,濃密的睫毛隻是在劇烈的顫抖,不停的顫,沒有睜開她那雙嶄新的眼睛。她站了起來,急急往門外走。
“小姐!你要去哪?”
她走到了門口,扶著牆壁,停住了腳步,與一直默默站在她門外的高大男子兩兩相望。
“宸。”她的唇瓣在顫抖,眼淚刷刷的流下來,可她不敢睜開眼睛。
男人靜靜望著她,俊顏沉靜,唇角掛著一抹甜蜜的笑:“雪,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宸。”
她的眼淚在眼角蜿蜒,濡濕她濃密的睫毛,睫毛顫了顫,一點點睜開,讓那與她隔絕太久太久的光線照射進來。她眯了眯,淚眼朦朧中,看到他站在不遠處,依舊是那麼高大挺拔,似天神一般站在他眼前。
那是在基隆港,她迎風回眸看到的那個立在山道上的宸,他的樣子沒有變,氣質沒有變,霸氣俊朗……她把眼睛緩緩的睜開,朝他走近,用模糊的視線去看他那張臉。
敖宸對她張開雙臂,一把抱她入懷。如雪,你看到這個世界,看到我的樣子了嗎?我在這一世給你換了血,讓你不再忍受敗血病之苦;給你換上我的眼睛,讓你看看這個世界,看看我和嘯嘯,看看葉細細受到報應的樣子……可我沒辦法還回你的護體珠,不讓你一天天在我麵前變老,強顏歡笑。
我知道失去護體珠的美人魚,每走一步,腳掌心都是針刺般的疼痛,寸步難行,我可以背著你,代替你走;可我該用什麼方法還回你為我折掉的壽命?
不管你是白發黑發,還是變了模樣,你都是我的如雪,驕傲的如雪,倔強的如雪,我要帶你和嘯嘯回到現代,實現我們未完成的心願。可一旦今世你死在我的懷裏,我將萬劫不複,墜入無法救贖的地獄,再次抱著你冰涼的身子受盡噬心之苦!
“宸。”如雪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輪廓,一雙明亮的水眸含滿淚水,指尖觸到他的眉骨上。眉骨下麵,是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布滿了對她的憐愛和心疼,卻有更多的悔痛。
她看到了他熟悉的樣子,與現代的他一模一樣,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深邃的眼睛,隻是多了一抹憂傷。
宸,不要傷心,這一世嘯嘯是來尋我們回去的,他不準我們不負責的丟下他,要我們加倍補回對他的愛,我們要相信,我生命的終結,並不是我們的又一次分離,而是自殺的我得到饒恕,帝師再給我一次機會去珍惜你和嘯嘯,珍惜生命。
葉細細在城牆上吊了一個黃昏加整整一夜,最後被放下來了,並被人喂了失聲藥的解藥。
她光著身子蜷縮在角落裏,全身慘不忍睹,頭發差點被拔光,瑟瑟發抖看著那個一步步朝她走近的戴麵紗鬥篷女子。
女子高挑清瘦,一襲素衣,每走一步都是蓮步生香。
她把麵紗鬥篷輕輕摘了下來,露出那張羞澀嬌美的臉龐,正是真正的玉妥洳雪。
此女子站在月色下,素衣翻掀,像一個月上仙子。
而她身後濃濃的夜氣裏,停了一輛馬車,馬車在朝這邊轆轤靠近,後麵跟滿了王府的錦衣侍衛。
“金巧,我送你去勾闌院可好?你去那裏可以服侍成千上萬個男人。”玉妥洳雪柔柔出聲道,讓葉細細抓起一個菜籮筐護在胸前往後躲,驚恐大呼:“玉妥洳雪你這賤人,我那麼多手下守著你,你都跑出來了!”
“嗬!”馬車裏傳出一道尖銳的冷笑,一白衣公子一躍而下,手中的長簫一把點住葉細細的腦袋:“滅了你的黑手黨,她自然而然就出來了!葉細細,想不到你的後世竟是如雪的低賤丫鬟,心毒又齷齪,如果我們這次沒有穿來,豈不是又讓你這賤人精害如雪一輩子?!”
說完,他用長簫挑起葉細細腫起來的下巴,左偏偏,右偏偏:“果然與現代的葉細細長成一個賤人模樣,分毫不差!不過新婚夜,與那假敖宸在床上翻滾的感覺如何?爽嗎?還有那群乞丐,滿足你了嗎?要不要我再給你找來一群幾十年沒碰女人的醜男人?”
“你走開!”葉細細一把揮開他,“什麼假敖宸,那個是敖宸,敖宸與我過了新婚夜,已經屬於我了!雖然最後他算計了我,但我得到他了,裴如雪永遠沒法得到唯一的他!你們知道當時敖宸多愛我麼?用唇給我喂交杯酒,在床上狠狠的愛我,啊哈哈……”
愷澤一隻臭鞋扔進那狂笑不已的嘴巴裏,拍拍手讓真正的主角出來。
隻見一銀白鍛袍男子緩緩朝這邊走來,胸前摟了一個包袱,不安的左右張望,嚅囁道:“公子,王爺已經給我錢讓我走了,為什麼又讓我回來?還易容成王爺的樣子?那日與那女子完事後,我臉上的膿瘡就破了,我怕傳染,便坐船去了西都。”
縮在角落裏的葉細細等看清男子的臉,一聲驚叫,驚得光著屁股從那些破爛的筐筐簍簍後麵站了起來,那可是費了她身上所有的力:“你到底是誰?”
男子望她一眼,遵照愷澤的指示把臉上的麵皮緩緩撕下了,露出一張長滿膿瘡的醜臉:“我是一個口技藝人,身染傳染病,臉上流膿不止,卻不想有一日王爺接我入府,與一女子一夜春宵,並得到了兩百兩白銀。”
葉細細差點嘔的一聲吐出來,卻不想老頭又加上一句,“我一副老骨頭受不了;不過最美的是,洞房之前,那女子讓我用嘴給她喂酒。我呀,活了五十幾個年頭,一直口臭牙黃,牙縫塞菜葉,弄又弄不出來,便隻有讓菜葉爛,再吃下去……”
“嘔。”葉細細這次是真的捂著嘴吐出來了,癱回地上,一直困著嘔酸水。
愷澤與玉妥洳雪忙掩鼻走到一邊,讓馬車裏的嘯嘯出來,摸摸他的小腦袋:“嘯,看到她的臉了嗎?她就是你一直認作媽咪的葉細細,也穿到這世來了,想害你媽咪與爸爸分開。所以我們的嘯以後不能再相信她,要相信鳳漓夕!”
嘯嘯從馬車上跳下來,扯著玉妥洳雪的裙角:“那你呢?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仙女姐姐?”
玉妥洳雪蹲下身:“嗯,我是你媽咪的轉世,所以與你媽咪長的一樣。但我自小有一個丫鬟金巧,是葉細細的轉世,為了報複我,想盡辦法引起我族長爹爹的注意,買她來陪我。九歲的時候,她製造失足落河的假象,讓大家都以為她死了,然後軟禁我,喬裝成我的樣子,用她現代的智慧和手段,暗下成立黑手黨,將我弟弟玉妥傲奕送去京都做了丐幫的小主子。我則一直被她囚禁,有人懷疑她調查她的時候,她就讓我出來。”
“就是那個滿街欺負我的敖奕?”嘯嘯大眼睛裏燃起滔滔怒火,捏起小拳頭。難怪那個小霸王長的像敖奕,原來就是古代的敖奕!
“正是他,嘯,不過我們不與他一般見識。”愷澤笑了笑鬆開他的小拳頭,不讓他動怒失控,以免喚醒體內的蠱蟲,語重心長道:“我們大家都沒有想到,葉細細把你媽咪的轉世不是藏在黑手黨那,而是王府裏。第一次我們在馬車上看到的洳雪,就是真洳雪,很溫柔嫻靜,是你的羞羞媽咪;但你爸爸迎娶鳳漓夕那日,也就是他人在府外的那段時間,葉細細就把玉妥洳雪掉包了;當日你牽著爸爸去找媽媽,躺在床上咳血的人就是葉細細。但是我們沒有分清楚,一直把這禍害往府裏接,害了鳳漓夕,也就是你媽咪。今晚你爸媽新婚夜,要不是玉妥洳雪主動找上我,我還真找不到她。”
“嗯,因為葉細細原本就把我藏在王府裏,你們即便滅了所有的黑手黨也找不出我。”玉妥洳雪在一旁輕聲細語接話道,絕美臉蛋上始終帶著一抹少女的羞澀,“我就被關在王府廢棄的那座園子裏。黑手黨被滅,葉細細被捕,小喜被拖出去後,我就能從那廢棄園子裏跑出來。當時王爺與王妃拜堂,我就躲在裴公子你的房間裏,然後一直等夜深人靜,等裴公子你抱嘯嘯回房。因為我知道唯一能救我的,隻有裴公子你。”
愷澤看著這個如雪,心底真的是感慨萬千。
這一世敖宸是轉世投胎,那帝師也給如雪準備了一次投胎轉世;誰知半路出岔子,如雪穿到了一隻美人魚身上,成了鳳漓夕,模樣全變了;後世如雪也出現了,與鳳漓夕同歲,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並被穿過來的葉細細調了包。
這就是上蒼給宸雪二人的考驗,看他們能不能在如雪後世和葉細細的層層迷障下,還能找得到對方。
當然,他自我安慰的說一句,他幫的那些倒忙也可以算考驗他倆的九九八十一關。如果宸雪能衝破一切阻力,渡過所有難關,就一定會重聚再續!
“洳雪,你可有辦法救嘯嘯?他被葉細細施了你們部落的蠱蟲,意誌尚淺,無法控製自己……”
“你們想得倒美!”嘔吐完的葉細細奄奄一息趴在地上,死命的把身子撐了撐,仰著她那被打成豬頭的臉,得意看著這邊:“玉妥洳雪自小就以花精養顏,絕不碰觸五毒之物,你們想找她要解藥,還不如與我葉細細談條件!嗬嗬,隻要你們給我消去身上的傳染病,放了我,我就給蠱蟲的解藥!而且是雙份,敖宸那份,嘯嘯那份!”
真洳雪不理會她,兀自對愷澤道:“我們不能相信她的話,她所謂的解藥,就是另一份毒藥。裴公子,洳雪平日雖然不碰五毒,但我爹爹有一個專解蠱毒的解藥房,興許可以找到解藥!”
“嗯,我也正有此意!”愷澤點點頭,示意侍衛將葉細細重新吊到城牆上去,道:“我們不但要解了宸和嘯嘯的蠱毒,還要還治其人之身的給這臭女人下一次蠱,讓她不但像現代的敖奕那樣,身染傳染病全身潰爛,每日接客,而且肚中有蠱蟲,受我們控製!葉細細,我現在就把你繼續吊著,等著丐幫的人來救你!而且我聽說,丐幫的人正在尋找玉妥洳雪,要她回去做主,你說如果真洳雪去丐幫做女老大,你的下場會怎麼樣?看你還冒不冒充真洳雪!”
葉細細被王府侍衛遠遠的用繩子套過來,正準備吊上去,她突然發出一聲咆哮,臉上驟然扭曲變形,頭上的長發飛舞而起,竟變成一條條小蛇的形狀,“啊!你們這群陰魂不散的人,我讓你們不得好死!”
話音剛落,黑乎乎的地麵突然冒出數條小蛇,從牆縫、地底下、破草席下鑽出來,一條接一條,越來越多,“你們就等著被蛇纏繞而死,哈哈!”
“裴公子,她善使迷幻術,我們不要看那些東西,也不要動!”玉妥洳雪連忙急道,把嘯嘯護在懷裏,遮住孩子的眼睛。
愷澤卻掀唇一笑,後退了幾步,飛快的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火折子,吹了吹,扔到地上。隻聞嘭的一聲,濕漉漉地上竟然一觸即燃,燃起一個熊熊火圈,把這裏所有的東西都燒著了,把葉細細當烤雞烤在中間,“迷幻術啊,我先讓你賤人精做烤雞!”
葉賤人,在把你放下來之前,我的兵就在這裏架滿了幹柴,淋了油,你沒看到嗎!等的就是把你這隻‘瘟雞’給烤爛了!
葉細細這下子,頭發都被燒沒了,火苗首先就從她的頭發燒起,隻要是有毛的地方,一律燃燒殆盡……
愷澤忙把玉妥洳雪和嘯嘯扶到馬車裏,不讓他們看到這一幕,然後自己跳上來,吩咐打道回府。
黎明,他們回到王府,被火燒得半死不活的葉細細被乞丐們救了下來,直接用板車拖回丐幫。
愷澤帶玉妥洳雪去見新婚燕爾的宸和雪,但當宸背著雪走出來,他便看到了雪臉上的那絲蒼老痕跡,他的心一痛,再也笑不起來。
他們一直在找真玉妥洳雪,為的就是洳雪將軀體還給失去了護體珠的漓夕。可當真找著了,卻發現那又是一個如雪,活生生的,並不是葉細細說的那樣,一直在沉睡,沒有生命。
如果他們讓玉妥洳雪死,豈不是在讓如雪死?
而敖宸看玉妥洳雪的眼神很淡,淡淡看了一眼,目光移開了,抱著他的漓夕,對眾人深情宣示:“一人被傷,另一人必自殘!一人已去,另一人絕不獨活!”
然後他用自挖雙眼的自殘方式,把自己的眼睛換給了漓夕,讓她看看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
可敖宸心中的苦,是救了如雪的敗血症,不再讓她飽受七竅流血之苦,卻讓她失去了護體珠,即將死在他懷裏。如果這一世,如雪再次死在他懷裏,他會痛苦生生世世!
此刻,敖宸來到了和卿閉關的三清山,站在明澈的鑒湖前,望著那坐在蓮葉上的淺衣男子。
他請求和卿救如雪,把如雪變成一個平平凡凡的人,讓她不要再做美麗性感卻忍受各種折磨的美人魚。他拿自己的壽命來換漓夕為他折去的那些壽命,他願意白發蒼蒼的看著漓夕幸福,看著她能輕快的走路,用一雙麋鹿般的眼睛去探索周圍的世界,能看見這世上的一草一木,能看到兒子嘯嘯的臉。
“宸,如果三清山能把漓夕變成人,早在十幾年就將她變成人了,而不是封住她的記憶,讓和卿守著她。”他和玉妥洳雪站在他身後,看到鑒湖的湖麵一圈漣漪輕輕泛開,遠山碧水,縹緲的輕霧散開,平靜的湖麵陡然變成了一麵鏡子,照射出現代的畫麵。
畫麵中,裴家和敖家正在四處找尋他和嘯嘯的身影,電視新聞到處在播報失蹤新聞,警方至今毫無頭緒。
敖宸和如雪的屍體並沒有被火葬,在殯儀館安放了兩天,突然被接去美國接受治療,兩人的身體起初是冰涼,但漸漸的又開始溫熱,一直不變,而且在前不久還發現兩人有短暫的心跳。
而他和嘯嘯則躺在兩人身邊,睡得很安詳,似在做夢。
基地的工作人員在給他們檢查身體,觀察心跳圖和腦電波圖,他和嘯嘯的正常,宸和如雪的呈現零,沒有波動。
但突然,如雪的腦電波圖劇烈動了起來,達到一個小波峰,又快速掉下去,恢複成直線。基地的工作人員連忙給她搶救,做心髒起搏……
然後,放映的湖麵漸漸蕩開,又變成一池明澈碧水,嫋嫋輕煙遮攏而來,把這鑒湖掩成一個如詩如畫的湖光山色。
他大吃一驚,正要讓宸一起看,才想起,宸的眼睛剛剛失明,根本看不到!
可這鑒湖剛剛給了他們一個暗示,那就是——如雪很有可能馬上在現代醒來!基地的工作人員在搶救她!
漓夕用敖宸的那雙眼睛望著這個古代世界,看到了那個生養她多年的相府,看到了湛藍的天空,看到了京都繁華的四條大街,以及那與紫禁城格局一樣的空城——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