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郡公掃完信箋,飛快的團成了團,直接丟入了旁邊的火盆中。火舌舔過紙張,瞬間燒成了灰燼。緊接著他把信封也往火裏一甩,利落起身道:“我出去一趟,褚僉事,此婦交予你審訊,我回來之前,要她全部的口供!”
錦衣衛是辦大案要案的衙門,隨意打探旁人行蹤乃大忌,休說華陽郡公這等高官,便是此刻楊景澄在此,忽然說要出門,便是他的頂頭上官亦是不便當眾問詢的。
是以眾人對華陽郡公的話並無任何意外,褚俊楠隻答應了一聲,便率人恭送華陽郡公出門了。說是恭送,亦隻敢送到那刑訊之處的門口,省的不小心看到了不該看的人和事。
全義閣離北鎮撫司不遠,華陽郡公很快趕到左近。他的長隨十分有經驗的觀測著四周,以免有人尾隨。不過,湯宏送的信並無落款,內容亦沒說甚要緊的話,那封信最關鍵的在於字跡。因此華陽郡公也沒做偽裝,而是大搖大擺的進店,裝作來吃酒的樣子。
此處名喚閣,卻是個精致的院落。從大門進去,便能見到一棟棟的屋舍散落在扶蘇的花木中,若隱若現。院內道路曲折蜿蜒,茂密的竹林布滿各引道的兩側。不同的引道直達不同的屋舍,若非熟客,非得迷路不可。這正是全義閣的賣點,權力中心的京城,每日不知多少機密交織,有個能不叫人窺視的地界何愁不賺錢?
華陽郡公剛站到院子當中的影壁之下,便有個眼生的小廝趕上前來,低頭哈腰的問:“閣下可是楊家大老爺?小的是洪家的長隨,我們老爺命小的來此恭候老爺駕臨。”
華陽郡公眼眉一挑,楊是大姓,宗室姓楊,可不代表姓楊的皆宗室;然湯是小姓,容易叫人聯想,所以用名字裏的“宏”假充姓氏,以達到掩人耳目的目的。湯宏這廝到底捅了哪般簍子,硬生生的把自己弄的好似個探子一般?WwWx520xs.com
全義閣能屹立京中多年,安全方麵自不必擔心。因此華陽郡公並沒多問,隻點了點頭,沉默的跟著那小廝往前走。他的長隨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一行人靜悄悄的走到了一棟屋子前。屋前有個空地,種了些許花草。空地四周則與引道一般種滿了二人多高的竹子。清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倒有幾分禪意。
就在此時,屋舍的大門吱呀打開,湯宏那張布滿褶子的老臉出現在了視線裏。隻見他三兩步趕到跟前,朝著華陽郡公深深一揖:“打攪郡公了!”
華陽郡公頷首回禮,見左右無生人,開門見山的道:“何事?”
湯宏抬掌指向屋內:“郡公請裏間一敘。”
華陽郡公點點頭,跟著湯宏進了屋舍。竹林環繞的屋舍是個三間的卷棚,正屋擺了尋常人家堂屋常見的桌椅;西間則是個碩大的圓桌,圓桌四周是些小巧的家具,向南的窗戶下設有一個炕,上放著一張精巧的炕桌;
東間更奇,雕工精美的拔步床,沿牆高聳的書架,角落裏香樟木的箱子,以及與西間相差仿佛的窗下的火炕,儼然是個公子哥兒的家常臥室模樣。三間屋舍並無隔斷,輕紗的幔帳高高紮起,顯得十分闊朗,又十分雅致。
湯宏見華陽郡公打探著屋內,率先開口道:“屋內無人,郡公炕上請。”
華陽郡公抬腳走向西間,徑直在炕桌邊落座。雙方的長隨小廝皆默契的在屋外駐足,並貼心的關上了大門。炕桌邊有個燒水的紅泥小火爐,上架著個冒著熱氣的水壺。桌上有個銅火鍋,裏頭的白湯不住的上下翻滾,邊上還有個小架子,放著各色新鮮菜肴。
見此情狀的華陽郡公:“……”
湯宏苦笑:“郡公見諒,雖說全義閣本就是叫人議事的店家,可甚都不點,倒顯得我十萬火急了。”說著,不待華陽郡公開口問詢,直接平地丟出個驚雷,“告訴郡公知道,趙廷棟是我的人。”
饒是華陽郡公久居官場,此刻也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此事倉促了,然事發突然,我實無更好的法子。”湯宏苦悶的揉著太陽穴道,“吳子英死的太蹊蹺,那頭不可能沒後手。聽聞昨日錦衣衛已查抄吳府,郡公怕是已知他貪汙有多重了吧?”
華陽郡公點頭:“你故意引錦衣衛去抄家?”
湯宏滿臉的褶子擠成了一團,哭喪著臉道:“郡公您可知,吳子英剛咽氣,聖上便得了消息!這……明顯來者不善啊!”
華陽郡公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湯宏:“你消息很靈通。”
“哪兒啊!聖上惱的了不得,親口吩咐我,讓我替吳子英報仇!不然我還能快的過錦衣衛?”湯宏說起此事,情緒立刻激動起來,“報甚仇?報仇要不要查?要不要從吳子英本人查?他那雁過拔毛的性子,經的起哪個查?倒時候查出他的貪腐,聖上偏還要保他,那不是給太後遞刀子麼!?”
說畢湯宏一拍桌子,滿麵怒容的道,“那畜牲早該千刀萬剮!宣獻伯前日密信於我,說現青黃不接,朝廷銀錢不到,隴原鎮都快嘩變了!保他幹什麼啊?幹什麼啊!”
華陽郡公目光一凝:“隴原現在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