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璧碎(5)(3 / 3)

片刻後,姬嬰輕輕將窗合上,低聲道:“不過你得對,此處的花……的確香得有些過分了。”

薛采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輕哼道:“是吧?沒想到,衛玉衡的膽子還挺大的。”

“未必見得就是他。”姬嬰走回案旁,以食指輕叩桌沿,低頭沉吟。

薛采用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望著他。

姬嬰側頭,看見他這副躍躍欲試的神情,不禁笑了:“考考你,當一個人身陷困境時,該怎麼辦?”

“判斷目前的困境究竟是什麼,以及怎麼脫離困境。”

“那麼,依你看,目前的困境是什麼?”

“此地詭異,不宜久留。”

“怎麼個詭異法?”

薛采豎起三根手指:“第一,我們的守衛不見了,取而代之守在院子外頭的,是根本沒見過的生麵孔;第二,雖然現在已經入夜,但還不到戌時,照理還不是睡覺的時候,但除了我們這裏,其他屋子都黑漆漆的沒有燈光;第三,正如夜雨滂沱,很多聲音我們就會聽不見一樣,花香過盛,有些東西我們也就聞不到。”

“比如?”

“比如——”薛采忽然抬起左手,衣袖落下,手心翻轉,上麵竟有一道淡淡的血痕。他解釋道,“這是我剛才打開窗戶時無意中沾上的。”

姬嬰的瞳孔在收縮:“如果剛才外麵有一場廝殺,就算雨更大十倍,我也不會聽不見。”

薛采笑了:“不錯。你的武功雖不算太好,但我相信如果有人在你窗外動手,你還是感知得到的。”

這句話似讚非讚,似貶非貶,姬嬰隻能苦笑,薛采話題一轉,繼續道:“所以我沒是剛才發生的事情。”

姬嬰沒有表態。

薛采分析道:“也就是,這裏就算有過一場殺戮,也是發生在我們到來之前。也許是因為這場大雨,所以殺手沒來得及打掃妥當,而讓血跡留在了窗欞之上。”

姬嬰聽到這兒,揚了揚眉毛道:“我基本同意你的分析,不過,關於血跡,卻有別的看法。”

“哦?”

姬嬰轉過身,朝著窗欞的方向,眸色微沉,聲音也一下子變得低緩起來:“我覺得,那血跡並不是疏忽留下的,而是——有人故意。”

“故意?”薛采瞪大眼睛,“為什麼?”

姬嬰取過書案上的紙張,攤平,最後微微一笑,悠悠然地了四個字:“為了示警。”

夜雨驟急,打得窗紗啪啪作響。

紅泥火爐上的水開了,頂得蓋子撲撲直跳,但坐在爐旁對弈的兩人,卻似完全沒有聽見一般,無人理會。淺白的水汽悠悠彌漫,薑沉魚的臉籠罩在霧氣之中,宛如一座玉雕的塑像。

她拈著棋子,久久沒有動。

壺蓋漸漸不跳了。

房間裏很安靜。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輕輕淺淺,平靜之極。

如此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薑沉魚終於動了,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抬起頭,注視著對麵的杜鵑,杜鵑似乎意識到了她的視線,舒展雙眉淺笑道:“你想好下一步怎麼走了麼?”

薑沉魚“嗯”了一聲。

“那你為什麼不走呢?”

薑沉魚定定地看著她,須臾,搖了搖頭:“我不敢。”

杜鵑又笑,笑容裏,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凝固:“哦,為什麼不敢?來聽聽。你是怕輸嗎?”

薑沉魚摩擦著棋子,緩緩道:“當夫人第一步走元時,我吃了一驚。因為很少有人那樣開局,通常來,敢元開局的棋手,要不就是膽子極大,要不,就是棋藝極高。所以,我不敢鬆懈,心翼翼,但這一路走下來,卻發現……”

杜鵑含笑將她的話接了下去:“卻發現我的棋藝也不過如此,也許連三流棋手都不如,對不對?”

薑沉魚用沉默代表了承認。

“既然如此,你更無需害怕了不是麼?因為,這局棋你贏定了。”

薑沉魚垂下眼睛,低聲問:“夫人棋藝平平,為什麼卻要約我對弈?”

杜鵑掩唇而笑:“難道姑娘沒聽過越是臭手才越熱衷找人下棋麼?”

“如果是別人,也許如此,但是夫人……”薑沉魚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了下去,“在來此之前,我看見了夫人所種的那些花,就在想,如果不是至聰至慧、至強至傲之人,是種不出那些花的。”

杜鵑打了個哈哈:“你聰慧也就罷了,但種種花而已,哪談得上傲不傲、強不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