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沉魚先是搖了搖頭,複又點頭,雙手緊摳著欄杆上的石雕,幾乎都要摳出血來,開口,聲音幾乎是血淋淋的:“為什麼?皇上……為什麼一定要姬嬰死?為什麼?”
薛采凝視著她,一字一字緩緩道:“這個答案,就要由你,來告訴我了。”
薑沉魚眼前一片朦朧,她連忙閉上眼睛。不行,不行,大夫過的,一定要保持心緒平穩,否則,這眼睛就廢了。
眼睛廢了本沒有關係,隻不過,不能是現在。
現在,還有一堆事情等著她去做,一堆秘密等著她去查,她絕對不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倒下去。
絕對不能!
薑沉魚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中的,是薛采難得一見的擔憂表情,但那份擔憂在看見她睜眼後,很快就隱去了,變成了冷淡:“總之,這就是目前所查到的,如果還有其他消息,我還會告訴你的。”
薑沉魚咬住下唇,還沒來得及些什麼,一聲嬌呼遠遠傳來,打破了此地的寂靜:“薛采!”
轉頭一看,竟見昭鸞遠遠地跑了過來。起來,她自從從程國歸來,就沒見過昭鸞,據她跟著太後去皇家寺院參佛去了,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大半年,更沒想到她會在今夜突然出現。
發生什麼事了?
“薑姐姐……原來你也在!”昭鸞抓住薑沉魚的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薑沉魚忙道:“公主這是怎麼了?有話慢慢,別急。”
“太後都快病死啦,我能不急嗎?”
一語驚下。
薑沉魚大吃一驚。隻見昭鸞一邊抹淚一邊跺足道:“廟裏的老和尚啦,讓太後回來見親人最後一麵,她那個病是沒得救了,所以我就連夜趕著馬車送太後回來了。問太監們,皇兄這會兒正在大殿設宴,所以我就急急忙忙地跑來了。”
“太後現在人呢?”
“太後還在門口的馬車裏呢,我忙著找皇兄,還沒來得及安置她……”昭鸞年紀幼,頭回遇到這種大事,根本慌亂無措。
薑沉魚立刻替她拿了主意:“這樣,薛采你帶公主去找皇上,宣禦醫趕緊過來,我去安置太後,咱們等會兒在太後的寢宮見。”
薛采“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昭鸞邊跟著他走邊哭道:“薑姐姐,一切就拜托你了……”
事不宜遲,薑沉魚連忙喚來宮人,先將太後的馬車趕至懿清宮,再命兩個身強力壯的太監,將太後從馬車上抬下來,放到床上。
太後顯然已是油盡燈枯,昏迷不醒。薑沉魚為她搭了搭脈,發現脈象非常虛弱,隨時都會停止。
“你們快去燒些熱水,你們趕緊去禦廚房挑最好的人參熬成湯端過來,你們在門口等著皇上他們,一看見禦醫就趕緊領進來……快!都別在這兒杵著!”一聲令下,懿清宮的宮女們各自領命而去。
薑沉魚想了想,自己在這裏好像也沒什麼用處了,剛想轉身做點別的,就聽太後嚶嚀一聲,悠悠醒轉,細細的眼睛睜開一線。
薑沉魚喜道:“太後?你醒了!我去叫人……”
剛想走,手腕卻被太後抓住:“琅琊,琅琊,我……我對不起你……”
琅琊?薑沉魚一怔,聲道:“太後?”
“琅琊,你原諒我啊,原諒我……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無能為力啊,琅琊……”太後顯然是糊塗了,將她當做了另一個人,哭得泣不成聲。
而薑沉魚不知道她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她的是誰,想走又走不得,留著又好生尷尬,最後隻好輕輕地試探著安慰道:“我、我不生你的氣,所以,你別哭了。不哭,不哭。”
太後卻哭得更凶,低聲了一句話。
薑沉魚臉上的血色迅速退去,踉蹌起身後退了幾步,轉頭四望,幸好宮女們都被她支走幹活去了,偌大的寢宮內,隻有她和太後兩個人。
一陣風從大開著的門外吹進來,吹得紗簾層層拂動,吹起她的長發四下飛散,落在地上的影子,便張牙舞爪的,像鬼魅一樣纏上來,纏上來,纏了上來……
薑沉魚發出了一聲尖叫,捂住腦袋,蹲了下去。
當昭尹領著太醫匆匆趕到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懿清宮的門大開著,風呼呼吹進去,薑沉魚顫抖地將一方白帕蓋到太後臉上,然後,轉身望著他們,用一種沉痛卻又平靜的聲音緩緩道:“太後……去了。”
昭尹連忙示意太醫上前,太醫檢查過後,也黯然道:“皇上,太後她是壽終正寢。”
昭尹沉默了一會兒,走到床前,沉聲道:“太後仙逝,舉國同哀。傳令下去,斬衰三十六日,期間科舉歡娛喜宴暫免。”
“遵旨——”
因這一道命令,璧國進入國喪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