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1)(1 / 3)

一夢經年

白霧如煙。

又依稀是雪,就那麼紛紛揚揚地灑下來,披了一身,卻不覺得冷。

薑沉魚想:這場景,似乎在哪裏見過。

卻終歸是想不起來。

於是前行。

路途漫漫,蜿蜒,鬆軟,雙足踩在上麵,便像是被霧覆住了一般。某種力量在阻止她前行,又有某種力量在催促她前行。她被這麼兩股力量糾纏著,脫不了身,也不願脫身。

因為,意識深處,好像有點知道,前方有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然後便看見了一隻船,透過迷霧若隱若現,漸行漸近。

一人立在舟頭,衣訣翻飛,飄飄若仙。

待得更近些,可見他朝她轉過身,舉手,屈膝,弓腰,深深叩拜。

仿佛還了句什麼,卻聽不真切。

薑沉魚眼中,一瞬間便有了眼淚。莫名悲傷,不知原因,似委屈似不甘又似永遠不願回憶起來的淒涼。

“娘娘?娘娘?”胳膊處傳來溫暖的力度,將她震醒。

一瞬間,迷霧消退——那人不見了,船不見了,所有的一切都不見了。

薑沉魚猛然驚醒!

入目處,是懷瑾焦慮擔憂的臉龐:“娘娘,你又做噩夢了。”

薑沉魚下意識地抬起手,便在自己臉上摸到了濕濕的淚。

夢境中那種悲傷的感覺並未散去,依舊縈繞在身體深處,隱隱約約,卻真實存在。她想起那人立在船頭拜她,心髒便又是一陣抽搐。

“娘娘。”懷瑾將溫熱的濕巾捂上她的臉,柔聲道,“要不,就起吧?”

“什麼時辰了?”

“申時二刻。”

“申時?”薑沉魚一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懷瑾點頭道:“嗯。娘娘睡了整整二十個時辰,期間還有點低燒,幸好都退了。太醫了,娘娘這是疲勞過度,又趕上最近氣驟冷,寒氣入體,所以才昏睡的。幸好終歸是醒了,還來得及出席子時的大典。”

薑沉魚一聽“大典”二字,連忙掀被下床:“我睡過頭了,也不知那些東西都布置妥當沒有……”著匆匆走到門口,剛將房門打開,看到門外的景物,聲音便戛然而止。

色陰霾,雪花飛舞,明廊長長,宮燈紅亮——其實很多年前,這樣的畫麵也曾映入眼底,那時候的她,坐著轎子進宮看姐姐,猶自任性地評價壁雕的龍鳳,嫌它們俗氣,再然後,昭鸞公主出現,親熱地叫住她,帶著她去看熱鬧,也就是那一,她見到了曦禾夫人……

往事曆曆,明明還在昨,怎的一轉眼,就變成了當年?

遠遠的,有人在放煙花,空被焰火映出五色斑斕的光。

薑沉魚定定地看著那些光,仿佛癡了一般。

懷瑾在一旁笑道:“意外吧?晚上的大典可不用娘娘太操心啦,有人一早就井井有條地布置妥當了。據今年宮裏用的焰火都不是璧國自產的,而是專程從宜國購入的呢。其中還有一箱,是宜王指明送給娘娘的,待到娘娘等會兒出席大典時就放。”

大典,其實是璧建國以來的一種習俗——每年除夕,皇帝都會帶著重要的妃子走上城樓,親自點放長明燈,與百姓同樂,共度年關,並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因此,可以是很隆重的一樁儀式。

圖璧一年,昭尹帶著薛茗點燈;圖璧二年,昭尹帶了姐姐;圖璧三年、四年,他帶的都是曦禾夫人,而今……終於輪到了她。

終於輪到她薑沉魚走上城樓,昭告下百姓,當今璧國,最重要的女子是哪一位。

然而……這樣的結局,卻不能令她有半分欣喜。

眼前仿佛再次浮起夢境中的畫麵——白霧縈繞的舟頭,那人朝她叩拜,拜得她的心,都碎了。

圖璧……七年了。

七年風雨飄搖,這個國家幾經動蕩:先是王氏挾前太子逆反,被鎮壓;後昭尹逼薛氏造反,複鎮壓;再是姬家衰退,薑家崛起……一路走來,滿目血腥,不忍睹視。風水輪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在圖璧四年時,滿朝文武,又有幾人能料,繁華散盡,最後竟會花落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