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我的父親母親 22(2 / 2)

常常被焦慮所困擾的母親問外婆她該怎麼辦,但是外婆隻是淡淡地回答說:“沒什麼,等著就好了。如果我們采取行動,隻會招來麻煩。不過是又一個台風來襲而已。我們必須等著它通過。”這一古老而傳統的智慧想不到竟然讓我母親變得順從了。她的父母非常高興她越來越孝順聽話,對家人越來越言聽計從。在儒家思想中,沒有什麼比不講孝道更糟糕的了。孔子這一德高望重的聖賢依然對像我母親這樣的中國人——那些認為自己在許多方麵都已經西化了的人——施加著影響。但是,青灣對吉兆的感情依然未變,哪怕隻是提到他的名字也會讓她傷心不已。

吉兆離開中國以及為他“守孝”了三年後,外公光智派人找了一個媒婆來。青灣是他唯一的女兒,家大業大將會確保她嫁個好人家,盡管現在她被認為是“二婚頭”。事實上,光智為女兒很快找到的夫婿也被認為是門當戶對的一個。他是寧波的一位守舊的紳士,脾氣好,之前結過兩次婚;他的原配夫人不幸去世,第二任妻子前段時間被他休回了家。他還有一個妾,不過光智要求他未來的女婿承諾,如他和青灣結婚他會把那個妾打發走。

時間這副良藥無疑已經緩解了我母親的傷痛。與意大利人的婚姻讓她領略了另外一種文化,為她開啟了新的視野,她的生活因此變得豐富而充實,她深情地銘記著這一切,即使她現在準備與自己的國土再結合一次。那幾年諸事順遂,當她嫁給寧波的那位紳士時,她看起來比她30歲的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

外公光智去世後,苗家把遠芳山上的老宅賣掉了。我的家境也不如從前,但是母親和她弟弟想方設法支付我在上海讀書的費用,並輪流到我學習和生活的聖約瑟夫修道院(Convent de Saint Joseph)來探望我。每次他們來看我時,都會帶我去遊曆這座城市,體味和欣賞那些曾經輝煌一時的遺跡。

如今外公光智長眠在那座小山上,在他的一旁,是他的父親聚德,他的母親春蘭,還有他的弟弟實木。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端午節,一家人在河上慶祝的傳統節日。每當這個節日,為了趕上準備開往楓橋附近停泊點的船,他總是會早早起身。

我將永遠銘記我在中國的童年以及我在中國的親人們。二戰結束的8年後,意大利領事館給我發放了入境簽證。1953年,在海上漂泊了70天後,我獨自一人在那不勒斯上了岸。我生命的中國篇章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