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羊的凶殺案 (1)(2 / 3)

“張伯,您節哀,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我就是您兒子……”我掏出一張名片,老人雙手顫抖著接過,嘴裏哎哎地答應著,抬起淚眼感激地看著我。

這讓我真的承受不了。

我說:“張伯,我想去石三以前的房間看看。”

石三家一共兩間平房,他奶奶死後,就是張伯張嬸住一間,石三自己一間,但是張嬸很早就去世了。

張伯打開緊鎖的房門,我知道,張伯是不願意睹物思人,有什麼比白發人送黑發人更悲傷的事情呢?我走進去的時候感覺時光仿佛倒流到了20年前,房間還和以前一樣,地方很小東西很多,都是一些不用的舊家具,有一張窄窄的單人床,以前玩累了我和石三經常擠在上麵睡覺。我跪在地上鑽進床底下,摸到一個紙殼箱,裏麵有一本影集和一個布包。

在石三13歲的時候,他考上了市內的中學,我們再次相遇,多年不見但是我們依然保持著過去深厚的情誼,我們一起打架,一起追女孩子,一起給老師的粉筆盒裏放死老鼠。那時候的石三已經不是那個精瘦的小豁牙子了,他已經很高,但是頭很大頭發很少,眼神憨憨的,跟過去那個精靈鬼完全不同,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成熟了。他褲子的口袋裏每天都揣著梳子和鏡子,總是在午休的時候坐在花壇邊上整理發型,並且放學之後他總會在學校門口等著,但我卻不知道他等的人是誰,因為他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我知道那時候他有一個非常喜歡的姑娘,隻是連我他都沒有透露是誰,我知道這個姑娘在他心裏應該是很有分量的,因為以前的姑娘都是我們一起追,這個算是他的保留項目吧,所以我一直沒有問他。不過後來有一天他扔掉了梳子和鏡子,在河邊坐了一個下午,之後放學再也沒有見他站在學校門口等。

布包打開,裏麵是一個斑駁的餅幹盒,打開盒子,裏麵是玻璃球、不粘膠,還有幾個支離破碎的小汽車模型。

我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打開影集,一頁一頁翻過去,就像記憶的碎片在眼前飄過,張石三這個名字,幾乎是我整個童年和青春期的代名詞。相冊的最後一頁,是一張我和石三的合影,我們並肩站在中學校園的大榕樹下,石三梳著漢奸頭,頭發上擦了很多發油,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還故意做了一個便秘的表情,我知道他在模仿古惑仔裏的陳浩南。我胳膊搭在石三的肩膀上呆呆地看著鏡頭,看到這裏的時候我愣住了,這張照片裏,我的眼睛被摳掉了。我掏出信封,拿出那隻畫在信紙上的羊,把照片放在信紙上麵。

羊身上這隻眼睛,是我的。

和我的猜測一樣,給我寄信的人,是已經死去的張石三。

【2】

我並不害怕,因為比這更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我都已經經曆過了,現在我隻希望張石三能殺死我,我已經找不到其他贖罪的方式,如果我死了可以不用再經受良心的拷問和靈魂的煎熬,那麼,我很樂意馬上死去。

所有事情的起因,是中學的時候我和張石三的惡作劇,我們一起把死老鼠放進物理老師的粉筆盒裏。那是個很嚴厲的老頭,為了逃避懲罰,我們放好死老鼠之後就翹課去遊戲廳打街霸去了。

隻是在我們熱血沸騰地拚到你死我活的時候,並不知道物理老頭已經被急救車送進了醫院——他有心髒病。

我們從遊戲廳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我們班的小豬,這個胖墩墩的小子是我們的死黨,他嚴肅地告訴我們,物理老師被我們的老鼠嚇死了。

我們無法接受已經成為殺人犯的事實,於是躲到城郊的一個廢棄的工廠裏,我用口袋裏僅有的20塊錢買了兩個麵包和兩張去通遠的車票。去通遠是石三的意思,他說他要去找個人,我問是誰,他沒有說話,但是,我並不在意,隻是對即將到來的逃亡生活充滿了幼稚的期待。

到了通遠的我們已經身無分文,住火車站翻垃圾箱依然挨凍受餓,這和我們的想象完全不同,於是我們來到了勞務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