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象在做報告一樣，幾個月不見思想覺悟提高了？……既然你有主意，那就聽你的，反正我在外麵的時間長。”
“什麼思想覺悟不覺悟的？你別諷刺人。你聽我的就要按說的辦，等我們的兒子上了大學以後再說。”
金大奇想要裝修的事又黃了。他不是不想裝修，而是覺得劉莉莉說的話在理。過去他們在野外分隊工作，住的房子多是老鄉家的破房子，現在在城市住上了樓房，樓上樓下的，有白的牆、平的地，有衛生間有廚房，他金大奇自已已很滿足，所以劉莉莉不同意裝修他也沒有意見。
過完年，45周歲的劉莉莉正式退休了。
這一年金博也要高考了。
五
金博考取了全國重點大學。
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後，劉莉莉第一時間就打電話告訴了金大奇，正在山裏打鑽的金大奇聽到兒子金博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後，“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其他幾位工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急忙停下手中的活前來問金大奇。“金機長，發生了什麼事？”“出啥大事了？”一下子弄得金大奇人都傻了。連忙摸了摸紅紅的眼睛說：“是好事，好事，我兒子考取了北京的大學，我高興、高興。”
“真的，金博考取了北京的大學？我們都為你高興。”
“金機長，你兒子有出息，我們也沾光，大家都高興。”
“謝謝大家，今天我買酒買菜，晚上我們全機台熱鬧一下，就這樣定了。”
消息傳到了老基地，金大奇爸爸金成武特意把劉莉莉父母親都請到了家裏，把好消息告訴了他們。四個老人都高興了起來。“金鑽頭，這回你金家可出人才了，恭喜你們了。”
“老親家，我還要感謝你才好，沒有你家莉莉，我哪有那個福氣？晚上我們可要好好喝一杯。”
“喝一杯哪夠？我可要多喝幾杯。”
“酒管夠。”
“老頭子，酒少喝一點。”
“我外孫考上了北京的名牌大學，這麼大的喜事不喝酒怎麼慶祝啊？親家母我高興啊。”
“高興就喝酒啊？”
“不喝酒怎麼能高興起來？”這是金鑽頭說的話。
金博上大學報道的日期是九月初。
到了八月底，金大奇給“小廣東”吳老板說：“九月份我要送我兒子去北京讀書，我也想趁此機會休息一下，你另選一個機長吧。以後還回不回鑽機上班你再聽我的電話。我在你的鑽機上工作差不多五年了，我真的很謝謝你對我的關照。”
吳老板說：“金機長你客氣了，你在這裏當機長是給了我麵子，我應該謝謝你，你隻管去送你兒子，這台鑽機的機長給你留著，你什麼時候回來，這台鑽機的機長都是你的，晚上我給你餞行。”說完又拿出了一個紅包來遞給金大奇：“這是我給你兒子的，他考取了北京的大學，我臉上也有光，你必須收下。”
機台的員工聽說金機長要走，有兩個員工還哭了起來，說：“金機長，我們的技術都是你教的，你對我們太好了，我們舍不得你……”
把兒子送進大學校門辦完手續後，金大奇第一件事就是帶著老婆、兒子打的士去天安門廣場。金大奇和劉莉莉一見到天安門後，兩隻手都不知道怎麼放，腳也顯得不知道怎麼邁步子。走了幾步後，金大奇一下子哭了起了，摟著兒子道：“兒子，你給老爸爭了氣，我謝謝你，沒有你，我和你媽也沒機會來北京，更看不到這天安門。”劉莉莉也說：“兒子，我們是沾你的光，你一定要好好學習，爭取能留在北京工作。”金博說：“爸、媽，你們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是你們培養的，你們放心，我會努力學習的。”
第二天，三個人去離學院很近的頤和園玩。第三天又去了天安門旁邊的故宮。他們在天安門廣場玩了一整天。晚上送兒子回學院後，劉莉莉舍不得錢，就想著回去。金大奇不肯。“我們好不容易從贛南的山溝裏來到首都北京，五千多裏路程，既然來了就要多玩幾天，我們還沒有去瞻仰毛主席的遺容，沒有去爬長城、去天壇、軍事博物館這些地方看一看，就這樣回去了，工友們不笑話我才怪呢？我還要去爬一回長城，做一回好漢。”
“在這裏住一天就是幾百元，吃也太貴了，我有點舍不得錢。”
“既然來了，就不要心痛錢。再說你跟我結婚20年了，從來沒出來玩過，我總感覺欠著你的，這次算補償，我們好好玩一玩看一看。”
金大奇帶著劉莉莉又把他想去的幾個景點都看了一遍後，才一一不舍得回到家裏。
回到家裏，金大奇才說出了他心裏打算了很久的事來。他說：“我已經辭去那個鑽機的機長，我要自己買一台鑽機來單幹。”
“原來你早就打算好了，你為什麼前一段時間不告訴我？”
“金博沒去上大學前，我們全家人都高興，我就不想說，現在兒子去上大學了，你也退休了，家裏也有一些積蓄，我也做了多年的打算。記得當年還是你提醒我的。”
“我是提醒過你，沒想到你真的有了這個想法，我支持你。”
“要買鑽機可不是花小錢，用每一顆螺絲釘都要自己花錢買，你要有思想準備，萬一……”
“呸、呸，不許說。你做事我放心，你怎麼做我都接受。”
“你同意了？”
“我同意。買鑽機要花多少錢？”
“我想買一台600米鑽機，連柴油機、水泵、鑽杆、塔衣一起配齊要超過20萬塊錢。”
“要這麼多啊？”
“是要這麼多。”
“那人員問題怎麼辦？”
“我們請人，過去跟我在一起的幾個民工，我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他們可以來幾個人，還會幫我找幾個人來。”
“那你不就把‘小廣東’的那台鑽機搞垮了？”
“這件事我也想過，我在那台鑽機幹了差不多五年，‘小廣東’對我不錯，幾個班長都是我教出來的，我隻要來一兩個帶班的就可以了，其他的人我教會他們。從現在起到過年還有四個多月，我想搞得好還可以打完兩個鑽孔，起碼也要打一個。”
“這件事是要想周全，‘小廣東’人不壞，你可不能坑了別人。”
“你心腸這麼好？哪你幹脆來給我當後勤部長，給大家做做飯，搞機台後勤、管理什麼的。”
“我行嗎？”
“你能行。”
“我現在退了休，反正兒子上大學了，我在家也沒事幹，我去。”
六
金大奇買了鑽機的消息傳出來後，原先跟在一起的工人都要來金大奇的鑽機上工作。
心裏有些不舒暢的是“小廣東”吳老板，他專們開著車到金大奇家裏來了。一進門吳老板就說：“金機長，聽說你也買了鑽機？恭喜啊！”
“謝謝你，吳老板。這幾年不是你看得起我，也就沒有我的今天了，我是真心要謝謝你。”
“……其他的話我就不說，我鑽機上的人都說要到你這裏來，這樣我的鑽機就開不下去了。”
“吳老板你不要急，這事我還真是想和你商量，我希望過去我們是朋友，以後也要是朋友。我的想法是我們在一起慢慢地把鑽探做大，你有困難我幫你，我要遇到難題你幫我，大家相互理解、支持和信任，優勢互補。你搞了這麼多年鑽探經驗很豐富，我向你學習。你鑽機上的技術顧問我還兼著，出了事我幫你。怎麼樣？”
吳老板想了想說：“你的想法可以考慮。”
“人員的事早就想過，你那台鑽機的人我要一個班長一個鑽工就可以了，另外再找幾新手來培養，我們兩台鑽機定的價格、承包方式一個樣，大家都不要去拆台，一起把這項工作當成事業來做。”
“你有這個想法我很高興，我當初還真的以為你要拆我的台，為要挖走我的人頭痛呢？現在看來你的想法很好，有你這些話我就高興。你的為人我清楚，今天晚上我請你和大嫂吃個飯，在飯桌上我們再盤算盤算。”
“我們請你。”
“別爭了，你今天這番話是我早就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遇到了你這個知已是我的福氣，這飯我請定了。”
金大奇的鑽機開張了。
他把過去熟悉的地質人員都請來喝了一頓開張酒，這些人很高興地說：“金大奇，你終於買了鑽機了，你能邁出了這一步不容易。”
“感謝你們這麼長時間看得起我，今天到這裏喝杯酒，一定要盡興，喝好。沒有你們的支持，我就下不了決心。”
“大奇，你說的是什麼話？大家在一起像兄弟一樣，還說什麼看得起、看不起的。你為人厚道，做事踏實，打出來的鑽孔質量好，效益高，我們編錄人員都放心，是你在支持我們的工作。”
“大奇，你早就該闖自己的路了。”
“謝謝你們，今天大家都要喝個痛快。”
“來，我敬大家。”
金大奇的鑽機、鑽杆、材料都是新配置的，第一個鑽孔又是在平地上打。打起鑽來效益很高。他自己是機長還帶一個班，劉莉莉給機台的員工做飯當後勤部長，還兼著給員工洗洗衣服。
幾天下來，金大奇看到劉莉莉人很辛苦，生怕她來到了山裏不習慣而累著，就問：“你累不累？要不我們請一個專門做飯的人算了。”
劉莉莉說：“做這點事還叫累啊？現在電飯煲做飯一插飯就熟了，炒13個人吃的菜，幾下子就好了。這裏的空氣好，算是天然氧吧，多舒服。”
“你以後習慣了就好。”
其實，劉莉莉是很辛苦的，金大奇負責鑽機上的事，後勤方麵的事她包了。一早她要出去買好菜，鑽機上缺柴油缺配件、缺米缺食油什麼的全找她，她和員工又相處得很好，員工平時也就有說有笑的。人心齊，工作幹勁就足，僅19天就完成了一個430多米的鑽孔，鑽機上工作的員工都高興得不得了，按合同計算，加上安裝的這20來天裏，每個人就可以拿到4000多塊錢工資。
終孔驗收合格拿到錢後，劉莉莉第一件事就是把員工的工資發掉，員工們拿到工資後，高興得跳起來了，20多天拿了4000多塊錢，這不是個小數字。
金大奇和劉莉莉也很能夠高興，第一鑽旗開得勝，是個好兆頭。劉莉莉細細算了一下，這個鑽孔打下來，除了一切開支還淨賺了五萬多塊，心裏也高興得很。她說：“如果按這個效益，我們投資鑽機一年就可以收回成本。”
金大奇說：“隻要工程能銜接上，安全施工，還有你這個好管家管理得好是可以的。”
“那當年你為什麼隻給別人打工而沒有自己做老板的想法。”
“其實，我早就有這個打算了，隻是金博要考大學，要花錢的地方多，家裏積蓄少，我才沒有說出口。現在兒子上了大學，你也有退休金，我才敢來闖一闖，我的心願是趁著年輕就多幹一點。”
“你要是早往這方麵闖，我們不早就發了。”
“幹什麼事都有風險，兒子沒考取大學時，我不想讓兒子和你為我操心。打鑽的事一半在天、一半在人，遇到地層不好，設備不過硬，人心不齊，工作責任心不強就容易出事故，假若工程銜接不上，就沒有事做，還要付出。管理搞不好，有時虧損的都有。”
“那我們進材料就要最好的，用過硬的人。”
“我也是這麼想。”
七
兒子金博回來過春節了。
他回家告訴爺爺奶奶說：“過完年奧運會要在北京召開，他報了名要去當誌願者。”
金成武聽到後說：“當誌願軍啊，要到那裏去打仗？當年、當年抗美援朝的時候我14歲，報了好多次名都不要我，我還和那個鄉幹部吵起來了……”
“爺爺，你糊塗了。我是當誌願者，不是當誌願軍，誌願者是為奧運會服務的。”
“奧運會，我聽說過，你當誌願者幹什麼事？”
“就是幫前來參加奧運會的外國人做翻譯、指路、帶路、拿東西等等，我現在也說不好，過完年就要培訓。”
“好，好，我的孫子能為外國人做事，好！你要給別人做事就要做好，我們不能做哄騙別人，人家從外國來不容易……”
“爺爺，我知道。”
金博來到外公劉來子家，也把要當誌願者的事說了一遍。劉來子愛人就跟金博說：“你當誌願者的時候多跟電視台的記者站在一起，說不定我們可以在電視裏看到你。”
金大奇和劉莉莉也回到了老基地來過年，兩家四個老人都很高興。金大奇把買了鑽機，打了兩個鑽孔的情況和爸爸金成武說了起來。老機長金成武說起打鑽的事就來勁頭了，一個勁地給金大奇講如何辯鑽探的聲音，如何試岩石的硬度，如何聽柴油機、水泵的響聲……說起來就沒完沒了的。
八
北京奧運會召開前，金博成為一名誌願者，他分別打電話給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和爸爸媽媽，說要開奧運會了，放暑假我就不回來了，你們多保重。
金成武說：“孫子，你好好幹，你是地質隊出去的孩子，當了誌願者做事要實誠，對外國人要好一點，千萬不能和別人發脾氣啊！……”
劉莉莉接到兒子的電話說：“兒子，你既然當了誌願者，就要當好，千萬不能給你爸爸丟人，給地質隊丟人。我們都在山裏，能收看到奧運會的電視，我們都好，你花錢買一台照相機，多照點相片寄給你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和我們看，天氣熱要多注意身體……
開完了奧運會，又過完了國慶節。金大奇和劉莉莉就時不時地聽到電視裏說金融危機的名詞，還有民工回鄉的事兒，也聽到鎢砂在跌價，鎢砂、稀土等礦產品國家要嚴禁出口這方麵的消息。
又過了幾天，劉莉莉從給他們打工的員工打手機裏說能不能介紹工作的事，有的人想到他們這裏來打工。劉莉莉把這些事說給金大奇聽，平時看電視較少的金大奇多少有點不相信。他想，國家的經濟形勢這麼好，又召開了奧運會，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晚上，金大奇在住房裏留心地看電視，電視裏播出了大量民工回鄉潮的消息，而且是許多民工搬家式回鄉，他才有所警覺，感到情況不太好。
果然沒兩天，金大奇就接到地質公司的電話，要他打完這個鑽孔後，就停下來等待通知。
第二天，金大奇到地質公司領導那裏去了一趟，領導見到金大奇就問：“大奇，你現在的鑽孔打到多少米了？”
“已打到360多米，還有70米左右就終孔。”
“和我估計的差不多，大奇，你這幾天注意一點，盡快把這個鑽孔打完，我們驗收後就好與企業結算，工作就算告一個段落。”
“餘下的兩個鑽孔不打了？”
“暫時不打了，現在受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國家對鎢等金屬加大了出口的限製，鎢砂的價格在大跌，可能近期是不能回升的，企業找礦擴儲的事也就要往推後了。”
“那我們怎麼辦？”
“企業沒錢，我們也不能工作了。你們也隻有先撤下來，回家等電話。”
“大概要等到什麼時候？”
“說不好，可能要等三兩年吧。”
金大奇心情很不好的回到了住地。在回來的路上金大奇就想好了，先不要把這些話告訴員工，以免員工分心。鑽孔還剩下70來米，隻要大家幹勁高，可能三到四天就可以終孔。
回到住地後，劉莉莉一個勁地問金大奇有什麼好消息，金大奇要麼把話岔開，要麼轉身走人，他怕說出來會影響員工的情緒，對鑽探不利。
吃過晚飯後，金大奇叫劉莉莉出來散步，才把上午地質公司領導給他說的話告訴她，劉莉莉聽到後很是吃驚，連問道：“這麼說我們就該回家去休息了？”
“是這樣。”
劉莉莉有些心不甘，她說：“我們買鑽機才一年多，雖然說已經收回了投資設備的錢，但正是我們幹事業的好時候，現在要是沒鑽孔打了，我們的鑽機怎麼辦？我們真是生不逢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