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社會哲思 第五章 男主角(1 / 1)

第五卷:社會哲思 第五章 男主角

胡同口有個小鞋攤,鞋攤的主人,一早出攤擦黑兒收攤,很有規律。

他姓梁,大家都叫他“朽木梁”。早年的時候,據說曾開過公司,後來把持不住自己,出軌了,離婚了,家庭解體了。再後來,公司的錢款被小嬌妻卷跑了,公司就倒閉了。沒辦法,就在街頭擺了個修鞋攤。

我閑下來沒事,就常坐在邊上看他修鞋。

這天,先是來了一位拿著兩雙鞋的女人。醬紫色的皮衣已經起皺,身體卻沒有起皺,依然凹凸。女人說:“補一雙鞋跟多少錢?”

朽木梁幹脆地回答:“三塊。”女人坐了下來。

朽木梁開始工作了。這時的他,手腳麻利,眼神犀利,刀剪銳利,動作迅捷而專業,儼然一位高級技師。女人在一邊不停地挖另外一雙鞋跟裏殘存的泥巴,朽木梁說:“你不用挖,一會兒我來。”女人頑固地不理他。我在邊上想,這女人在家裏也一定是個勤勞的女人。

兩雙鞋很快告罄。女人遞過來三塊錢。朽木梁說,不對呀。該是六塊。女人說,不是你說三塊的嗎?我以為是兩雙三塊呢。兩個人互相說對方錯了。忽然,朽木梁把目光扭向我,女人怔了一下,似乎明白了我這個活人的存在,又窸窣地從兜裏摸出一塊來,再也不掏了。

朽木梁對著我說:“你看你看,多難。”

朽木梁說:“你家裏一定不寬裕,真要沒有了,不給都可以。” 女人揉著單眼皮,臨走還一個勁嘟囔,說好的三塊嘛!

朽木梁寬容地一笑,點燃一支煙。嫋嫋的煙霧中,我看到了他陶醉的胡子顫動、顫動,眼神直盯著長長的胡同,深邃而詭譎。

忽然一中年男子搖頭晃腦到處在朽木梁的攤上翻找:“有沒有這皮子?”指著自己的鞋跟。

朽木梁看看他的鞋,說:“跟歪了,換個歪疙瘩就行了。”

男人說:“你給我全部換了後麵的跟,要大塊的。”

朽木梁拿起鞋就往砧子上套,拿出銼就銼歪掉的那一小塊,準備補個歪疙瘩。男人一看,火了:“拿來拿來,讓你補大的你怎麼補小塊?”

朽木梁說:“這裏麵是空的,不能補大補皮,會空。”

那人一把奪過鞋,生氣地穿上鞋遠去了。

我納悶地看著。朽木梁說:“明明裏麵是空的,補大塊的,根本釘不牢。”

我說:“那人家是客戶,讓你怎麼弄你聽人家的就是,何必較真呢,你這樣不是跑了生意嗎?”

他卻說:“這樣的錢俺不掙可以,活兒不能胡來。有規矩的。”

無非也就一個鞋攤,誰會在意啊!可看著他仿佛在經營著一家大公司,我不忍心說破。心想,你要是早知道如此,公司也不至於倒閉吧。

“朽木不可做梁,我知道。但梁原先是不朽的。”他慢吞吞地說。

胡同口的鞋攤,如安裝在路口的篩子,任何人進出胡同都得過濾一次。

也是一位女士,拿來一雙男人的鞋要補。鞋已經爛的東倒西歪。女人羞赧地說:“幹活穿的幹活穿的。”

接過鞋一看,朽木梁說:“鞋的主人有一米八吧。”我幾乎驚叫出來:老梁還真細致,不說“你老公有一米七八”而說“鞋的主人”,避免了很多尷尬,萬一要不是給老公補呢!

女士說:“一米七八,你怎麼看出來的?”

朽木梁笑笑:“十多年了,經我眼一看,還能不知道人長多高?我還知道,這人有160多斤。”女士與我均佩服地盯著朽木梁。我仔細看,鞋號大且鞋麵鞋幫嚴重受到糟蹋、擠壓,確實應該能判斷出主人的身高體重。但在此之前,我還從未看鞋識過人,不由對他多了幾分尊重。

朽木梁沿著斷開的鞋麵縫了斷斷續續的線,女士接過來翻看著說:“幹活穿的,你多縫幾遍,要多少錢我給多少。”可他就是拖遝著不動手。

我心裏嘀咕,真是個怪物。人家多給你錢,何必不聽話呢?真是的。怪不得大家叫你朽木,真是不可雕也!

女士對他說:“你先縫著,我上個超市,出來給你錢。”

女士走後,朽木梁主動向我解釋:“你又該說我了,其實你不懂,就這雙鞋,已經不值幾個錢了,縫的多了就需多要錢。可是,真要的多了,人家就會感覺不值得了。”

想想也是,如果十塊八塊地要,估計女士也會說老梁心黑。

此一時,朽木梁又是如此的體貼,似乎很懂生活。

小小鞋攤,人生大舞台。男主角朽木梁,一早出攤擦黑收攤,固定在胡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