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67
水上派出所，屬下關警察分局，設在中山碼頭一角，兩扇鐵門終日緊閉著，站崗的常常吆三喝四，凶神惡煞似的。附近的市民要想到它前麵的店鋪購物，寧可從背街兜一個圈，也不打此經過。
這天，有兩輛三輪車，一徑朝這兒駛來。前麵一輛車上並排坐著兩位姑娘，一個著素色旗袍，端莊、文弱，臉上不露笑容，一看便知是查瑪麗；另一個短衫黑裙，眉目開朗，卻是藍靜心。她們腳下的網兜裏裝有罐頭、克寧奶粉和香蕉、廣柑等水果。後麵一輛三輪車上單獨坐著一位姑娘，燙發，戴一副墨鏡，著一件低領綢旗袍，肘彎吊一隻麂皮錢包，腳蹬鏤空高跟皮鞋，顯得雍容華貴，一眼看去，象是名門閨秀，乃是錢鬱茹。
她們打發走車夫之後，便視若無人地向派出所大門走去。
“站住！”門警喝道。
“那正好找你！”藍靜心轉身走近一名門警。
“找我？！找我做什麼？！……”門警莫明其妙。
“找你行個方便，京大有三個學生關押在你們這兒，”藍靜心示意了一下網兜，“喏，這點東西讓你轉交一下。”
“小姐跟他們是什麼關係？！”另一個門警神經質地問道口。
“姐姐！！”
“女友！”
“表妹！”
“啊啊，”門警對姑娘們大方、得體的回答似難存疑，愣了愣，“隻是上峰有令，不許接見，也不許送東西。”
三位姑娘不約而同地交換了一下眼色：鄒曙等關在這兒已肯定無疑。
這時，錢鬱茹從包裏取出一把精致的檀香扇，輕輕地扇著；用眼梢斜乜了一眼門警：“怎麼，你們扣押了我們的親友，連東西也不準送？”她一聲冷笑，“好吧，跟你說沒用，把你們的頭兒叫來！”
聽這口氣，再瞧那裝束，門警暗自掂量這姑娘定然不凡，隻得往裏麵搖了電話。半分鍾後，一個黑臉警官聳著窄肩出來，一雙鷹眼在姑娘們之間巡睃著。
“你是這裏的頭兒？！”錢鬱茹瞧都不瞧一眼，故意昂頭望天，一副闊小姐的傲慢勁兒。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警官起先還客氣，接著，麵孔一沉，“探望不行！”
“隻是，有句話我不得不說，”藍靜心指了指錢鬱茹，“她父親就在國防部做事，往後，咱們早不見晚見，你就不想行個方便嗎？”
警官心中猛一愣，重又打量了一下錢鬱茹的鄙夷神情，相信剛才所說是實，眼中的凶焰頓時收斂，臉上浮現奉承的笑：“在我，行個方便，應該。可這事我作不了主，得請示區警察分局。”
“你也太不識抬舉了，”錢鬱茹耍起了大小姐脾氣，她睨了睨藍靜心和查瑪麗，“別跟他哆嗦，走！”
“唉，唉，別，別……”警官忽又張開臂膀攔阻。
“這事，你也並不犯難，”查瑪麗從中緩衝了一下；“何必為此傷了和氣，”說著，她將幾張金圓券塞到警官手裏，“小意思，給你們弟兄抽支煙。”
“這又何必呢？”警官訕訕笑著將簇新的金圓券揣進兜裏，“其實，我也是同情學生的，隻是奉命……”他把話咽了下去，伸出手，“東西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