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68
“鄒曙的被捕是個信號,意味著大迫害就要開始。”章風信賴的目光一直看著秦凡,“為了保衛南京的學運,你要想方設法把黑名單盡快搞到手。”
此刻,秦凡雙臂墊著頭躺在床上,接頭時的情景宛在眼前,章風的話就象風暴似地在他胸中鼓搗著,翻卷著。
一連三天,他哪兒也不去,守在廣州路保密局學運組,費盡心思地想啊想:這黑名單是什麼樣兒?藏在哪裏?如何得手呢?
“老秦,沒去京大?”一個小特務問。
“嗨,低燒一直不退,頭疼、四肢乏力……”
“我陪你上醫院。”
“不用,撐幾天就會好的。”
“啊,怪人,怪人!”小特務笑著走開。
保密局學運組,象是一部鋒利的運轉靈巧的絞肉機,秦凡縱然處處留心觀察,想拆卸它一隻極小的零件也難以下手。眼看時間一天天逝去,他焦急得很。午後,他躺著,目光一斜,落在壁上的首都行政區劃圖上,由市區到郊區,漫無目的地瞅著,不意“方山”兩字跳入眼簾,他不由得想起520後的方山之行。那次,他是走了嚴逸的路,目前此人仍是警廳刑警隊長。最近的大逮捕,肯定是軍、警、憲、特一致行動,嚴逸想必會窺察內情。對,去找他!秦凡頓時覺得心中豁亮。
他特地兜到水西門魚行,買了一串肥蟹,又購了兩瓶杏花村汾酒,來到嚴宅。
一回生,二回熟,加上嚴逸嗜酒如命,這兩人很快就熱乎地對飲開來。
“老秦,”酒過三巡,嚴逸說,“你們學運組鄭組長真行……”
“當然,跟你一樣,息烽訓練班的,全是黨國倚重的人材。”
“比起他來,我可不行羅!這回,他的名單提的不少。”嚴旌將一團蟹黃沾著薑末送進嘴裏,呷了一口酒,“聯合行動指揮部賞識他,各校的名單交他彙總哩!”
“喝!”秦凡給嚴逸兌酒之後,舉杯相碰,“提名單當,然是我們的事了,但等命令一下,就得看您老兄的啦!”
“嘿嘿,這叫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嚴逸得意地將滿滿一杯酒“咕嘟”吞下。
秦凡表麵應付著,心中卻琢磨開了。關於軍、警、憲,特統一行動的判斷,已得到證實多而且,從嚴逸嘴裏還得知黑各單肯定在鄭某手裏。他跟產逸又磨蹭了一陣及時地趕回學運組。
秦凡利用一切機會,不露痕跡地密閉關注著鄭惠民這個特務小頭目的言行舉止。
機會來了。第二天,鄭惠民的老婆,從浙東鄉下來到南京。鄭惠民這個人一貫不苟言笑,不近女色,雖說老婆是個黃臉村婦,他卻令人莫明其妙地百般順從。每次老婆來,兩口子久別如新婚,別是一番濃情蜜意。
鄭惠民把老婆從車站接來不一會,還沒安置停當,羅冰炎一個電話叫他過去,他苦笑笑跳上吉普,行前匆匆吩咐:“秦凡,麻煩你將我太太送往隨園旅社。”
“鄭太太,如今物價飛漲,住一晚得破費二十斤大米啊!”鄭惠民剛走,秦凡便對他老婆說,“替鄭組長想,就別去旅社了,住這兒,我保管你滿意。”
“太好了,太好了,二十斤大米一晚嚇煞人啊!這,事體依你。”
秦凡將自己床鋪搬到淩平房間,留下一張方桌。隨後又在附近買了煤爐、煤球、柴、米、油、鹽、醬、醋、糖……
鄭惠民人在外頭,心卻惦著妻子,等領受任務趕回,見老婆沒去旅館,卻一迭聲地誇獎秦凡。鄭惠民得悉一切,也不由得眉開眼笑,把手擱在秦凡肩上連連拍著:“虧你想得周到。跟著我好好幹,我提拔你。”說著,進了辦公室。這時,副組長已等在那兒。秦凡估計他們非談機密不可。他靈機一動,隨手提起一瓶開水,打臨窗的一條甬道經過,隻見鄭惠民背對窗戶,副組長麵前攤放著厚厚一迭紙張,正低頭翻看著。秦凡踮著腳飛快地一瞥,豎格信箋上密密麻麻地開列著人名,但無法看清有誰。他的心砰砰直跳,卻不動聲色地在門外喊了聲;“報告!”將熱水瓶放在茶幾後退出,順手將門帶上,接著,在牆角拾起一把掃帚輕輕掃了起來。屋裏的談話一句也聽不清,隔了一會兒,傳來“哐咚”一聲,他判斷是關抽屜,估計名單差不離就在裏麵。回到鄭惠民老婆那裏稍站了一會兒,他去找淩平。
“惠民,今晚陪我去看《四郎探母》。”。
鄭惠民疑惑地接過老婆遞上的票:“世界劇場,哪來的?”
“秦凡送的。”
“戲,今晚就不看了,好不?”鄭惠民對老婆好言相勸,“等忙過這一陣子,我陪你去,愛看什麼都行。”
“我在家侍奉公婆,紹興班子都幾年不見。如今來到南京城,伊又熱心送票來,你……”老婆鼻子:一酸落下淚來,“我曉得你心中早沒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