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69(3 / 3)

審判台上,審判長、檢查長、書記官三顆腦袋湊在一起,一陣嘁嘁喳喳之後,顧壘敲了一記木槌宣布:“休庭!”旁聽席上,錢鬱茹激動地向鄒曙揮動著手帕,時而又向他豎起拳頭,向他致意……

稍頃,鄒曙被帶往特刑庭辦公樓。他心中惴然,不知是否又帶去動刑?但這時,他油然而思念起戈一淵,慕田、愫若、黎之……,更是焦渴般懷想起親愛的媽媽。他胸中突然象有一台馬達在轉動,腳步變得堅定而有力。他抱定決心,準備接受任何險惡的考驗。當他來到二樓東頭,剛跨進房門,見羅冰炎正坐在皮沙發上,濃眉豎起,眼睛半閉,和善而狡詐。他不象綁架鄒曙時那樣笑臉相迎,隻略略點了點頭。

鄒曙象顆釘子似地釘在門口,他先是怒目而視,忽又收斂了目光,一個念頭油然而生:這難道真是我的父親嗎?不,他輕蔑地“哼”了一聲,掉頭就走。但審判長快步走來,張開手擋住了他的去路,笑著說:“請進,羅先生隻是想跟你單獨談談。”

鄒曙知道難以走脫,就又回到房間,背對羅冰炎站著。他想,幾乎可以肯定,他的案子羅一定插手了,這種時候他來幹什麼?是不是已經知道我跟他的真實關係?來敘父子之情?不,這是不可能的!那麼,是來誘供、勸降?…

“孩子,你坐下,坐下……”見顧壘離去,羅冰炎說道。

“誰是你的孩子?!你是人嗎?還配有孩子?!”鄒曙粗暴地打斷了羅冰炎的話。

“比起我來,你總還是孩子嘛!”羅冰炎抽了口煙,“你不願這樣稱呼,叫你鄒曙同學行了吧!我們隨便聊聊。”

鄒曙強壓著滿腔的痛苦和憤懣,一聲不吭。

“我作過調查,一個人至少需要十萬卡路裏,而京大同學僅有兩萬四。憲法規定,教育經費占15%,而實際上包括黨團活動費在內僅占4.5%;再有,物價上漲,貨幣貶值,所有這一切,使我對於你們饑餓的呼號,表示理解……”

鄒曙仿佛聽到另外一個人的聲音,他轉臉一看,啊!羅冰炎眼裏正透露出一種苛酷的觀察力。他嘲弄地問道:“你說得不錯,請將這番言論,在記者招待會上公開發表?!”

“哦,你說的是另外一回事,咱們以後可以商量。”羅冰炎狡獪地避開這個話題,仍然溫和地說,“不過,求學期間,應在道德學問上力求充實;必須等學業成就,有自主能力時,方可從事政治活動。為學業計,為利害計,罷課,遊行’包圍青年部,均不足取,這太危險了。”

鄒曙感到他的麵前象是蹲著一隻狡猾的老狐狸,可他又有點不願往這方麵去想,他的心在一滴滴地流血。但為著締造美好的未來,必須付出高昂的代價,忍受再大的痛苦也是值得的。這時,一種渴望複仇的心理,主宰了他,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象獅子一般吼道:“說吧,你來幹什麼?!”

他這突然爆發的情緒,使羅冰炎震懾不已,身子直往沙發後麵縮,不停地擺著手:“啊,沒什麼,我來看看你。別,別誤會。”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憐憫,請走開!”

“喏,”羅冰炎恢複了心理平衡,“對啦,昨晚,我特地拜訪了李夢軒先生,他要我轉告:既然他掩護過你,自當設法營救你的。”

鄒曙乍聽李夢軒的名字,眉毛一揚,可是,當他聽完羅冰炎的話,斷定這是捏造。心,卻變得越發沉重了。事情的嚴重不僅是自己失去了自由,而且,危及到軒伯。看來,軍統以至軍統後麵的人物,或許已在打軒伯的主意了。鄒曙心急如焚,多想盡快把這訊息傳遞出去啊!現在,他並不為自己擔憂,反倒為軒伯和愫若憂慮。他一偏頭,羅冰炎的目光象鉤子似地伸向他,象要把他勾走似的。鄒曙立時警覺,憤然說道:“李夢軒是什麼人?黨國樞要。哼,我自量高攀不上,早已跟他斷絕往來。”

“唔,是嗎?年輕人,你不是在說謊吧?”羅冰炎為自己的失算而惱怒,刻薄之語脫口而出。

“可恥叛徒!”鄒曙被深深地激怒了,他舉起鋥亮的手銬,猛然向羅冰炎頭部砸去,羅冰炎急用手擋,變色鏡掉在地上摔成碎片,手臂被砸了一個傷口,刑警聞聲火速趕到,緊緊卡住鄒曙的肩胛,把他推下樓去。

“叛徒?他怎麼知道的……”羅冰炎望著鄒曙昂然前行的背影,忽然感到四肢發冷,咬牙切齒地說道:“小子,走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