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71(1 / 2)

第二十二章 71

“夢軒,這件事,蔣先生誠然並不直接過問,可他是知道的。”陳布雷幹癟、羸弱的身體,蜷縮在雙人沙發上,不停地用手按摩著太陽穴,“雨齋來找過我,我們之間情誼不薄,理應竭盡全力。可是,整飭學運的文告是你我起草的,《中央日報》的社論,時評又是我潤色的,而蔣先生的為人,你又不是不了解……”

“畏壘,我已是三顧茅廬。這事,如果你都沒有辦法,那也隻好作罷。”李夢軒端起一隻蓋碗,呷了一口上等龍井,苦澀直透心脾。少頃,又說,“我也想過,陳憐的事,蔣先生已龍顏大怒。這回,當然就更難了。”

“我倒不是因憐兒的往事而心存餘悸。”陳布雷細聲細氣作著解釋,“我曾試探過毛人鳳,問他看過薛誦齊大律師的辯護書沒有,你猜他說什麼?”

“猜不透……”

“他說‘擒賊擒王。鄒曙乃京畿一帶學運領袖,捕他判他,自可抑製學運,至於辯護書,隻是一紙戲言,不必認真對待。’這意思焉不清楚?”

“如此說來,營救鄒曙是毫無希望了?”李夢軒有點頹喪,“畏壘,你是知道的,我這人跟警,憲、特工向無交往。這事未見進展,我總感到愧見雨齋。”

“鄒曙的捕辦,是軍統南京站羅某所為,此人炙手可熱,他是想在毛人鳳,甚至主席麵前邀寵,以圖上爬。如果能在此人身上下番功夫,事情也許會有轉機。”陳布雷接過家人送來的湯藥,慢慢地喝著,“聽說雨齋兄是認識羅某的,可否建議他親自登門拜訪?”

“這?……”李夢軒一時間躊躇不決,他記起雨齋轉達過鄒曙的想法,寧可坐牢也絕不向羅冰炎求情,他不便再說了。

陳布雷抱著一隻黃銅暖爐,微斂雙目,神情抑鬱,良久不語,李夢軒遂起身告辭。

“慢!”陳布雷作了個挽留的手勢,“你我擇日去拜訪司徒雷登,請他斡旋,活動中美合作所的梅樂斯少將,從中轉圜。”他象是在追尋什麼,“為了彈壓首都學運,逮捕刑訊職業學生,羅冰炎曾特地去重慶拜訪過梅樂斯,這是我從保密局給主席的一份密報中獲悉的。至於毛人鳳與梅樂斯的關係,更是非同一般了。”

“為這種事,司徒能出麵?”李夢軒感到沒有把握。

“司徒一向愛護中國青年,對彈壓學運,逮捕刑訊一套,尤其反感,總認為這些作法為民主國家所不齒;憑你我跟他絕非一般的關係,何不試試?”

“中國人的事,卻去驚動外國人,總有點難予啟齒。”

“夢軒,事到燃眉之急,還管什麼中國外國,隻要達到目的,什麼手段都是可以的。”

“那就依你的意見辦。你看,哪天去?”

“後天。”

“也好。”李夢軒從衣架上取過薄呢大衣,躬身與半躺著的陳布雷握了握手,說了聲:“多加保重。”離去。

三天後。

李夢軒先給陳布雷公館掛了電話,接通之後,不料,話筒裏傳來一片嘈雜的哭聲和喧嚷聲。

“喂,喂,發生了什麼事?”……他握緊話筒急促地問,梅韻也慌得跑到他身邊。

“畏壘服了安眠藥,他……”聲音突然中斷,話筒從李夢軒手上滑落下來,他臉色慘白,喃喃地道:“畏壘,你,你……怎麼就這樣去了……”

夫婦倆相對無言,驅車趕往西城陳公館。這時,公館前麵的馬路兩邊已停放著數十輛各種型號的轎車。

李夢軒和梅韻走進客廳改製的靈堂,他的心不停地往下墜。三天前,為營救鄒曙,他們還在這裏絞盡腦汁多,可是,三天後的此刻,畏壘卻躺在臥榻之上。他雙目緊閉,瘦削、幹癟的臉上有難以排遣的抑鬱。額上密集的皺紋,彎彎曲曲,象打著無數不規則的問號。李夢軒夫婦茫然趨步上前,恭敬地鞠了三鞠躬。

“夢軒,你也來了?”一個冷澀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他抬頭一看,見蔣介石正從隔壁房間轉出。

“主席。”這意外的相遇,使李夢軒不知所措。

“書生啊!”蔣介石覷了陳布雷的遺體一眼,聲音悲切。接著,他輕輕地招了下手,讓李夢軒過去,這時,他的身邊隻有俞濟時。李夢軒心中忐忑,揣磨不透要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