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74
“鄒曙，出來！”獄卒尖著嗓門叫道。
過堂？調號？還是……鄒曙猝不及防，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老鄒，要挺住！……”他跨出牢門時，依稀聽到卜維智的叮嚀，他顧不得回頭看一眼，就跟著獄卒繞過天井，來到一幢單立的小樓。他滿腹狐疑，這不象是犯人到的地方。怎麼把他帶到這兒？是凶？是吉？……他感到一片茫然，腳步機械地往前挪動看。
他思慮重重地跟著獄卒進了屋，隻見一個娉婷少女站在眼前。
羅虹！她怎麼來了？瞬間，鄒曙胸中卷起巨瀾。
“鄒曙，沒想到我會來看望你吧？……”見獄卒還佇立在側，她鼻孔裏哼了一聲，頭一揚，“是你們監獄長叫你看著我的嗎？！”
“啊，不，小姐，我這是例行公事。”
“難道羅站長的女兒也要遵守這規矩嗎？”
一聽“羅站長”三字，獄卒不由得兩眼發直，諂媚地一笑：“豈敢，豈敢。小姐，我有眼不識泰山。”獄卒邊說邊退，“我這就走……”
“你在外麵呆著，如若不信，盡可給監獄長打電話去問。”
“監獄長隻叫我把犯人帶到這間‘特別接見室’，別的什麼也沒交待。不過，小姐既已亮了身份，我明白了。”獄卒哈了哈腰轉身離開。
這會兒：鄒曙卻讓羅虹真真假假的動作給搞糊塗了。羅虹此番來意究竟是什麼？是一般探望，還是別有所圖？看樣子，她已曉得父親的身份，會不會負有某種特殊使命？最近的轉變是真是假？……盡管愫若已設法把羅虹的有關情況轉告他，但也提到事物的兩重性，特別是目前羅虹並不知他們是兄妹關係，他更是不能不防。
“這裏，我給你捎來一點食物，監牢的生活一定苦了你了……”羅虹笑著把桂圓、花旗蜜餞、酒心糖果、可口可樂攤放在他麵前，堆得小山似的。
“這，我不需要。”
“你呀，就不知道人家一片心。”羅虹嬌嗔地瞥了一眼，鄒曙感到事情有點不對味兒，他搜索著應付的辦法。
“說真的，自從在重慶那個難忘的月夜你拒絕了我，我哭過，傷心過，可我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但到南京之後；你卻處處回避我，我好恨啦！……”羅虹內心的情感，宛如一股潛流，因為流得太險太急，象要突破表層翻騰激蕩。
鄒曙的心，在顫抖。多渾啊：如果她是一般女子，他一定會聲色俱厲地把她轟走，可，她偏偏是自己的同父異母妹妹啊！但眼下還不是說清真相的時刻！她畢竟太單純了。如讓她知道，萬一說出去，這將會……不行，不行！
“其實，你為窮苦同學爭生存，為挽救教育危機……我也是同情的。你知道，在重慶時，我也挨過苦日子，虧了愫若、靜心他們接濟我，幫助我。我的心也是肉長的，哪能不懂得饑餓的痛苦……”她的笑容不見了，聲音略顯哽咽，“可是，沒想到你落到這般地步。你要是不避著我，我在父親麵前給說說，你怎麼會入獄呢？”
“羅虹，”鄒曙的血管象要爆裂似的，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她竟然想重敘舊情。他壓住怒氣，“你……還有什麼要講的？如果就這些，那麼，請把東西帶回去，我走了。”說著，他從長凳上站了起來。
“不，你別走，你再聽我說說，我心裏悶得慌，我在這個世界上得不到溫暖……”說著，她白皙的臉上流下一串。淚珠。鄒曙看著她那痛苦的樣子，頓時心軟了，究竟是自己的妹妹呀，她的痛苦，自己焉能無動於衷？他複又坐下，眉頭蹙著凝望羅虹。
“我母親早已去世，這你是知道的。現在的那位是父，係的續弦，據說是第三個了，我弄不清，去找章頤川爺爺……”
“他，他怎麼說？”鄒曙打斷羅虹的話，他的心差點要跳出喉嚨口，迅速把領口的紐扣解開。
“他隻說：‘孩子，我不想傷你的心，你還是搬到外麵住吧，離開他。’這更使我感到莫明其妙。”羅虹滿臉憂戚，“在家裏，那婆娘愈來愈不象話，父親一切聽她的；我寄人籬下，父親究竟幹什麼，我也弄不清，反正有點不清不白，象很有來頭。前幾天，我追問他，反被剋了一頓。”她傷心地抽泣著，“如今，時局動蕩不安，我對一切都不感興趣。是的，你拒絕我後，馮子廉追過我，可我壓根兒就瞧不起他，後來，也是鬼差神使，一位叫卜維智的同學，忽然出現在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