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戈一淵顯得激動起來，“這不僅是個策略問題，而且說明夢軒先生的認識已開始起變化。”
正說著，附近猝然響起刺耳的警車聲，象正衝著神學院開來，屋裏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但除戈一淵外，其餘五個人都坐著未動。
戈一淵透過窗縫向門外望去，隻見上海路與漢中路的交叉口上，一輛三輪車被掀翻在地，兩名武裝警察扭住車夫的手臂，車夫反抗著，但警棍前後左右雨點似地落在車夫身上，車夫昏厥倒地，被警察塞進吉普車向莫愁路馳去。
“又是一位同誌，……”戈一淵合了一下眼睛，聲音重濁、低沉。話音剛落，兩輛警車尖嘯著從上海路向五台山方向開去，不知去捕何人。
“情況緊急，關於應變護校問題，不可能詳細討論了。我的想法是注意幾點：一、揭露敵人遷校陰謀，二、注意敵人動向，抓緊對其分化、瓦解，打擊最頑固分子多三、保護好一切資產。總之，要根據變化了的情況，獨立地、創造性地開展工作。”戈一淵掉過臉，“慕田，你還有什麼補充？”
“接過‘應變’口號、不失時機地把學校大權掌握在我們手中，架空反動的學校行政當局。”
“對，依靠進步教授，以應變會取代校務委員會，剝奪鄭逸桐和三長行使的權力，把他們的手腳用無形的繩索綁起來。”戈一淵作了結束。
暮色已臨，他們有的包著頭巾，有的戴著羅宋帽，有的將圍巾把眼瞼以下嚴嚴圍住，每人腋下都夾著一本《聖經》，滲在最後一批晚禱後的教徒中散去。
戈一淵挽著李愫若的臂膀，在薄暮中往五台山方向走去，前行數百碼，又踅向華僑路，拐到中山路。
“父親雖然表示願意替我們做點事，但思想仍未轉過來。蔣下野之後，他跟著提出辭呈，隻因李宗仁一再挽留，才勉強在任。不過，我在他抽屜裏見過蔣邀他去溪口的電報。”
“他有何反應？”
“搖擺不定，但母親堅決不同意。”
“多做母親工作，先穩住他，如果能把他爭取過來，那麼，不啻是在蔣的心窩挖了一刀。”
“嗯。”
“想鄒曙了吧？”戈一淵倏然換了個話題。
“不想。”愫若抿嘴一笑。
“哪能呢？革命者也是人嘛！”戈一淵瞥她一眼，“我不問，你是從不提他，你很有毅力。等南京解放之後，我一定幫忙，把你們調在一起工作。”
李愫若的心中有說不出的欣慰，她久久不語，象在慢慢咀嚼著戈一淵話中的滋味。
他們正走著，戈一淵發現馬路對麵華興煤油公司門側的電燈下，有兩個戴禮帽的人，不停地晃動腦袋，打量著過往行人。其中一個目光正移向他們。這時，適巧一輛十六路公共汽車停靠在一旁，最後一個旅客已跨上踏板，戈一淵不由分說，拉著愫若一躍上了車，車輪滾動，向鼓樓方向飛奔。
愫若驚駭未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戈一淵向她使了個眼色，透過後玻璃窗，在他們剛剛停留的站台上，兩個戴禮帽的正在守候著另一輛車。
車到鼓樓，戈一淵輕輕碰了一下愫若。車一停，他閃電般地跳了下去，愫若目送著他很快沒入一條僻靜的小巷，這才喘了一口氣。她在玄武門下了車，快到家門口，與在一旁佇望的父親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