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81
今天，錢鬱茹度過了一個短暫的、憂樂參半的夜晚。
下午，她一人躲在宿舍謄抄《京畿大學校產登記冊》，門“吱啦”響了一下，她正兀白吃驚，藍靜心笑著走了進來，神秘地套著她的耳朵說：“晚上六點半，國立美術館前，有人等你。”
“誰？”
“這你不需要知道……”靜心抿嘴笑道。
“你訛我，不說我就不去。”鬱茹抖了一下表冊，“喏，我還怕來不及抄哩！”
“傻丫頭，是他在等你……”
“誰呀？”鬱茹似有所悟，但又不敢相信，拉著靜心的胳臂，“求你，快告訴我——”
“秦凡啊！”
“是他！”鬱茹激動得鼻翼不停地翕動。自從郭樸（秦凡）調來南京，他們僅僅見了兩麵，而且時間極其短促。其中第一次她還誤會了他。直到愫若向她點破，她才知道郭樸擔負著何等重要的任務！同在一座城市，卻幾乎不能見麵，這是多麼令人難受的事，但她時刻記住自己是個黨員，無數次克製了自己感情。她相信組織上總有一天會安排他倆會麵的，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緊張的鬥爭日子裏。
鬱茹本來是個不擅修飾的姑娘，今天卻特地從箱底翻出郭樸替她買的一件素色綢旗袍。這件旗袍，她原想留著將來結婚時穿，可她等不及了，現在就穿，穿上讓心愛的人看看，她永遠是屬於他的呀！接著，她又用化學梳子梳理了一下蓬鬆的頭發，對著一麵小圓鏡左顧右盼，直到一切感到滿意為止。
“鬱茹，瞧你樂的，幹嗎？”羅虹打她房門口經過。最近，她與父親又鬧了一次，幹脆搬到學校來住了。
“去會表哥！”鬱茹爽快地答道，矜持而自豪。
“表哥？……愛人唄！”羅虹笑道，“鬱茹，我真替你高興。”說著，走過來幫她理了理發梢。
自從探監；得知鄒曙是自己的哥哥之後，羅虹的思想在不斷進步，鬱茹已從愫若那兒得知這一切，故她們之間相處得不錯，雖然還不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但確實成了朋友。
“要施點脂粉嗎？”羅虹問。
“表哥不喜歡……”
“那香水需不需要？”
“表哥也不喜歡……”
“表哥，表哥，真讓人羨慕你。”羅虹由衷地說著。
鬱茹提前一刻鍾來到國立美術陳列館，暮色已漸漸彌漫開來。國民大會堂前排列著許多車輛，廣告牌上各色標語已被風撕成碎片，不象是演戲的樣兒，沒準兒又在開什麼會。鬱茹不再去想，她的目光不斷四顧，驀地，從大行宮那邊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樸——”鬱茹邁著輕盈的腳步跑著迎了上去。
“見到你真高興！”郭樸一身西服，臉上閃著孩提般的笑容，“茹，說真的，我多想……”未說下去，伸出手挽起了鬱茹。
鬱茹將身子緊偎著他，他們默默地沿著小鐵道，向太平北路走去多誰也不說話，似乎都在心中品嚐著這遲來的重逢的甘甜。隻是，鬱茹不時地睨他，終於，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勇敢地踮起腳，在郭樸臉上吻了一下，郭樸一把將她攬在懷中，兩個苦苦思念的人，緊緊地擁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