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83
這天夜裏，錢鬱茹輾轉難眠，她的頭腦裏塞滿了各種憂慮，她絲毫不懷疑郭樸對黨的忠誠，相信他的勇敢和機智，可她心中仍忐忑不安。她怕萬一，萬一李夢軒出不去，萬一郭樸他暴露，萬一……她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愈想愈感到有一股寒氣逼人。她下意識地裹緊棉被，把頭蒙起來，想盡快入睡，以擺脫這一切，可是，不行，她失眠了。
天亮之後，她想找一個熟人，一個可靠的同誌訴說心中的一切。對，去找藍靜心，可靜心昨晚沒回學校住……
她正走著，在大飯廳旁遇到穆家遠，把他叫住。
“啊，鬱茹，有事嗎？”家遠端詳著她。
跟前是個可靠的人，但關於郭樸，家遠一無所知，幹嗎要節外生枝，於是她悄悄地問：“跟校警連的談判進行得如何了？”
“有進展。連長挺頑固，不過，馬連副是我們的人，萬一談不成，到時自有辦法。”
“是嗎？祝你成功！”她衝家遠一笑，轉身走開。
—昨晚發生的一切，隻有對愫若講是最合適的了，可這會兒愫若不知在哪裏？又不知怎樣呢？她感到心中納悶，在文昌橋買了兩隻蔥油燒餅，卻什麼滋味也嚐不出來。她邊嚼邊走，不由得出了成賢街，在雞鳴寺搭上了三路車來到玄武門站。盡管郭樸交代她不要去李夢軒的宅邸，可她心中總擱不下。這時，已是上午八點多鍾，一切早已發生過了，她渾然不覺，隔著一條馬路，遠遠向前望去，見李宅周圍有便衣在路躂，她沮喪地歎了一口氣，就又回到京畿園。
這一天，好象過得特別慢。她惦記著郭樸，不知事情進行得是否順利？
午後，人實在困倦得不行，腦袋象要炸裂似的。她草擬了一份給特務學生的警告信後，就鑽進被窩，索性什麼也不想，一個圓圈覺睡到落黑。她晚飯也沒吃，擦了把臉，攏了攏頭發，又穿上昨天那件綢旗袍，匆匆趕到國立美術陳列館。
暝色中；蒙蒙細雨無聲飄落。鬱茹貼著圍牆，注視著來往行人。不一刻，一個身影向這邊走來，穿戴著雨衣、雨帽，看不清麵孔，步伐不緊不慢的，象是郭樸，她斜刺裏急步上前相迎。
“鬱茹——”
“愫若！”她半驚半喜地靠攏了，“您是？……”
“等你啊！”
“等我？可我……”她想說自己等的是郭樸，卻不覺害羞地一笑，把話咽了下去。
“鬱茹，”愫若以她一貫親切的聲音叫道，又愛撫地看了她一眼，接著，用手攬著她的腰向前走去，“郭樸同誌不來了……”愫若強壓住自己的感情，盡量使聲音保持原樣。
“他不來？”鬱茹盯著愫若，嗓音有點顫動，“說好今晚見的。”
“他……啊，他不能來。”愫若換了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