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吃喝到掌燈時分,坐在八仙桌邊的人一個扶著一個走了。最後飯桌上隻剩下吳啟明和語無倫次的大哥,還有坐著在旁邊看熱鬧的吳桐。一會,阿紅過來收拾好飯桌碗筷,告訴吳啟明說母親正在她家那邊廚房蒸糯米飯,一會準備舂糯米糍粑,叫他帶吳桐過去坐坐。他以為,現在每個人都吃得很飽了,不可能再吃得下什麼食物了,隻不過是為了讓吳桐體驗一下而218已。然而,待他和妹夫用木棒將一個蒸籠的糯米飯舂成了米泥,大家動手裝上餡料,變成了熱乎乎香噴噴的糍粑時,吳桐竟然接連吃掉了兩隻。吳啟明生怕她撐壞了肚子,趕忙令她打住。在安排吳桐住宿方麵,母親和阿紅顯然是費了心思的。她們將吳桐的床鋪在阿紅家的閣樓上,而吳啟明則在老屋睡在以往他回來常睡的鋪位。這些年來,他的床鋪一直由阿紅提供專門的鋪蓋,不論他什麼時候回來,這套鋪蓋永遠是幹淨而幹爽的,散發出一種陽光的味道。他睡的床架也是妹夫親手做的,木質很好,結實而牢固。偶有一些下鄉幹部和親戚來往,會睡在這張床上一兩宿,但絕大多數晚上都是為他虛位以待。他每次離開,阿紅便會比別人多了一份活,就是拆洗他睡過的被褥,然後曬幹疊好,放進櫃子裏,還不時還拿出來翻曬一下,以待下次他回來使用。現在,他又再次鑽進這床用土布織成的被子下麵,享受著妹妹為他創造的溫暖,慢慢地進入夢鄉。在阿紅家裏,吳桐卻是在感受到了另一種景況。
上半夜,脹飽的肚子和兩隻不停地在瓦槽上追逐打鬧的老鼠,成了使她不能入睡的直接原因。她不得已拉亮了電燈,兩隻老鼠才知趣地躲到黑暗中去了。老鼠跑了,可肚子依然脹得難受,她甚至想起來找個地方走動一下,讓肚子舒服一點。但她曉得,這裏是農村,到處黑燈瞎火不說,還可能有一些遊蕩的野狗。這時候,她最希望的事是和吳啟明住在一個地方,和他在一起他就能為她排憂解難了。可是偏偏他不和自己住在同一個地方,這和把她拋棄在荒野裏又有什麼兩樣呢!她越想就越有219些生氣,後來幹脆披起衣服坐在床上,眼睜睜地看著被煙熏得微黃的蚊帳出神。阿紅一家四口倒是睡得很甜,發出一些細微的鼾聲,此起彼伏,如同一個小型樂隊在合奏。當她感到坐得有些困倦的時候,便又躺了下來,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不知什麼時候,一陣公雞的啼鳴把吳桐從夢中驚醒。公雞們競相拍打著翅膀,引吭髙歌。盡管歌聲嘹亮得有些刺耳,而且一陣高過一陣,但這種美妙的音樂是以前她從來沒有欣賞過的,她興奮地又坐了起來。可惜隻唱了一陣,公雞們就偃旗息鼓了。當她再次迷糊睡去之後,便一直沉睡到太陽出了東山,直到吳啟明將她叫醒為止。吳啟明在樓下叫喚她,她根本就沒聽見。當他來到床前叫她時,她也一直處在沉睡之中。他不得不伸手去搖動她,她才嘟嘟囔嚷地告訴他,她還要睡,她整個晚上都失眠。該死的老鼠,該死的公雞,還有該死的糍粑,攪得她整夜都睡不成覺。見她這種狀態,他想了想說:“那你繼續睡吧,我妹在家照顧你,我先去跟他們開個會。”
她依然閉著眼睛說:“我要睡到中午。”
吳啟明說:“不行,隻能睡到十點鍾,鄉下人十點半就吃午飯了。”
“為什麼?”
她懶洋洋地問。吳啟明說:“不為什麼,他們從來不吃早餐!”
吳桐嘟噥一聲,翻了個身又繼續睡去。吳啟明隻好悄然下樓,他來到建軍家院子時,那裏已經聚集了村上的五六十個男人。見他到來,沒見過麵的都紛紛與他搭話。除了村組幹部外,村支書也從外村趕來了。支書是個近六十歲的老人,身體都徇僂了。在吳啟明的印象中,支書已經斷斷續續地當了大半輩子村幹部,就是死不下台,是個真正的不倒翁。在鄉村,像支書這樣的村幹握有相當大的實權,同時也把握著選220情。他們一頭擁有相當多的親信和選民,一頭和鄉鎮幹部交往密切,甚至鄉鎮領導和縣裏都有他的熟識,一般他沒什麼大錯就不可能動得了他。這時候建軍把支書搬來,說明了他從政方麵的成熟。支書和吳啟明也是老相識,以前大哥當村幹時,支書就常來常往,那時候他還小,還經常幫他們跑腿到小賣部買酒。村裏開會除了選舉外,平常都是一戶隻來一個家長,且都一律自帶板凳,自帶水煙筒。來時都是慢吞吞的,到會場後都自動湊成圈,大家邊輪流抽水煙筒邊支起耳朵聽幹部說話。八點鍾剛過,看人來得差不多了,建軍和支書耳語一陣,接著就宣布開會。首先是支書講話。支書的目光將現場掃了一遍,清了清嗓子說:“今天,我們開個平用村的村民代表會議,隻跟大家商量一件事,就是要不要在馱娘河上修一座大橋。怎麼樣修橋,修什麼樣的橋,這些事情等下由建軍和老五講。老五是我們村出去到省裏工作的,他現在是一個領導了,不是以前的老五了。他對家鄉很熱愛,很支持,聽說他已經幫助我們村跑得了三十萬塊錢建橋資金,了不得啊!雖然這些錢目前還不夠建一座大橋的,但是,隻要有老五在上麵,我們就有信心和希望。我就先囉嗦這麼多吧!”
支書不愧是個老貓,說話語調不高卻很簡明扼要,既把事情挑明了,又把問題交給大家,同時也沒忘繼續給吳啟明施加壓力。接下來是吳啟明講話,他說自己不是鄉村幹部也不是下鄉工作隊,本來是沒資格在村裏說話的。這句話引起了一陣笑。他繼續說,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現在確實已經落實了部221分資金,其餘部分目前正在繼續努力爭取。他稱已經谘詢過橋梁專家,在馱娘河這樣的河麵修建一座能夠通貨車的大橋,至少也要六十萬元以上。大家又是一陣咂舌。吳啟明告訴大家,現在拿到的這三十萬其實還沒到手,要是到手了就可以夠買大橋所需的鋼材和水泥,隻要村裏能夠自己出勞力,出木材和沙石,工程就可以先上馬了。會場頓時一片沸騰。建軍拍拍巴掌,讓大家安靜下來後,大聲說:“大家都聽到了吧,啟明講的是最新消息。以往我和二哥說的你們都不相信,還說我們車大炮。現在你們都聽到了,這回是真的了吧‘!今天,我們也要跟你們來真的。什麼是真的呢?第一,要你們真的為大橋出力。第二,大家要真的服從安排。第三,大家要真的能吃苦,有什麼困難大家一起擔當。開工以後,我們保證不讓大家出一元錢,隻要你們出工出力,各家各戶出點木料就行了。
當然,自願捐贈的我們也熱烈歡迎。今天我先說這麼多,你們先回去跟家裏討論兩天,如果大夥願意接受這三個條件,我們就幹。如果我們村八十戶人有一戶不願幹,那麼,我建軍膽再大也不敢幹!”
說著他從屋裏拿出一大張白紙晃了一下,繼續說:“我這裏有一張紙,後天晚上之前,你們每個家長都要親自在這上麵簽字打手印!”
吃過午飯,吳啟明跟吳桐商量是否可以考慮回程了。不料她卻強烈要求他再住一晚,而且晚上她要與他調換,她要和母親睡一個房,想好好聊聊。既然如此,吳啟明也正想坐下來和村組幹部們談談,細化建橋的事宜。晚間,阿紅給吳啟明帶來一個消息,說建軍叫兩個組長正挨家挨戶地收集茶油和糯米,據說是準備送給他和吳桐。吳222啟明聽了不由地火冒三丈,跟阿紅要了手電筒就往建軍家趕。到了建軍家裏,見建軍和二哥、支書、光頭叔公幾個人還在桌邊喝酒聊天。看見他進來,建軍馬上讓出一個位置拉他坐下,接著給他倒了滿滿一碗酒。吳啟明並不領建軍的情,而是把他拉到一邊,滿臉不悅地說:“建軍,你搞什麼名堂,為什麼派人到各家各戶去收茶油和糯米?”建軍打了個酒嗝,笑道:“哦,是這樣的,明後天你們回去了,沒什麼東西送給小吳,我就叫兩個組長去籌點土特產。沒有問題的,搞大橋是全村的事情,大家都很積極。你看,到現在巳經差不多有七十戶簽名按手印了,剩下這十來戶,我已經叫兩個組長順便拿去讓他們簽名畫押呢!”
支書湊過來說:“老五呀,搞農村工作就是這樣,有時不來點硬的也是不行的!”
吳啟明說:“別的事情你們怎麼搞我不管,就是不能拿我的名義去收人家東西!”
建軍說:“哎喲喲,老同學,你和小吳都是貴客了,聽聽我們主人安排行不行呢?”支書說:“老五啊,問題不在你,你是自己人,主要是小吳,人家來到我們這裏,總不能兩手空空送人家回去吧?我們農村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就這點土貨了。說實話,我們今後還要仰仗人家幫忙呢!”
吳啟明越聽越不是滋味,便固執地說:“建軍,老支書,你們聽也好,不聽也好,如果你們不停止收東西,不把東西退還給人家,做橋的事以後就別來找我吳啟明了!”
吳啟明扔完話抬腳就走,把幾個吃飯的人嚇得麵麵相覷。223他拉著臉回到家,氣呼呼地對吳桐說:“他們真不像話,借我和你的名義去收農戶的東西。吳桐,明天起早點,天不亮我們就走!”
吳桐說:“要是我起不來怎麼辦?”
吳啟明說:“沒問題,到時候我叫醒你!”
母親說:“老五,你別跟他們計較,你不喜歡這樣,叫他們別收東西不就得了,怎麼能生人家幹部的氣呢!”
吳啟明說:“媽,我說好話他們就是不聽。這樣做很不好,影響很不好,人家會在後麵罵我們的!”
母親沉默一會,憂鬱地說:“要是這樣,我去跟他們說。阿紅,帶我去建軍家!”
阿紅趕忙阻止道:“媽,天這麼黑你去幹什麼呢?我去把他們叫上來吧!”
母親站起來說:“不行,人家是幹部。支書也在那裏,我還是去一趟吧!”
這時,二哥打著手電跨進門來,問道:“媽,你要去哪裏呀?”
母親說:“我要去跟建軍說點事。”
二哥說:“不用去了。建軍見啟明生氣,馬上找那兩個組長去了!”
大家又坐了下來,可又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沉默一會,二哥說:“小吳肚子餓了吧,要不我去弄點宵夜?”
吳桐連忙說:“昨天晚上吃了兩個糍粑,脹得我一夜都睡不著,再也不敢吃宵夜了!”
母親說:“要是肚子痛,肚子脹,用燒紅的火炭泡水喝就好了!”
吳桐說:“大媽,聽說你還有解酒藥,啟明哥吃了以後喝酒好厲害啊,現在他是我們廳裏的酒星了!”
母親笑說:“我是怕他身體弱,頂不住酒,就給了他一點。喝酒太多了不好,他爹喝酒太狠,五六碗都不醉,後來還是挨酒害了。還是少喝點好哩!”
吳啟明苦笑說:“在辦公室工作,經常搞接待,哪裏能少喝呢!”
說了一會話,建軍步履匆匆地提著電筒走進來,歉疚地笑224著對吳啟明說:“老同學,你交代的事我辦妥了,你不要生氣了吧!”
吳啟明微笑說:“既然你辦好了,我還能生你的氣嗎?坐一會吧。”
建軍興奮地說:“哈,我的那張白紙已經全部都按滿了手印,一家不漏!”
吳啟明說:“你們不會是強迫人家簽名按手印吧?”
建軍笑說:“哪能那樣呢,全部是自覺自願的!”
母親說:“還有我呢,我還沒按呢!”
建軍笑說:“阿奶,你老人家還用簽名嗎?”
母親說:“怎麼不用?我也箅一戶哩,你們不是說要全部都擁護麼!”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24晚上,把寶寶哄睡覺之後,李麗卻感到有些百無聊賴了,她想幹點什麼打發無聊的時間,便環顧四周,忽然想起了吳啟明的筆記本電腦。她想,筆記本多少藏有吳啟明的一些秘密吧。於是,她打開了那扇平時隻屬於吳啟明個人空間的衣櫃門,取出那隻黑色的大皮包,裏邊硬硬沉沉的,正是她想看的筆記本。她小心翼翼地將電腦包擱到梳妝台上,又把筆記本從包裏慢慢掏出來。眼前的這個包平時都被吳啟明隨身背在身上,在家時他也是收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寶寶拿出來玩耍。要是公差外出,他一般都會帶在身邊,就像是他的影子。這次他回老家,可能是帶的東西太多了,居然沒有把筆記本帶走,這顯然是一個例外。她摸索著接上電源和鼠標,然後開啟了電源開關。隨著屏幕的一陣閃爍和悅耳的音樂聲,她的心髒不由地胡蹦亂跳起來。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首先呈現在屏幕上的竟然是他們一家的全家福照片。至於這張照片拍於何時,她的記憶已225經模糊了,大概是寶寶兩歲時拍的照片吧,那時候的寶寶臉圓圓的還長得像她,而現在卻愈來愈像吳啟明了。那時候,她的臉龐也顯得比現在粉嫩。李麗用了很長的時間盯著寶寶和自己,然後再看吳啟明。雖然桌麵的一些顯示影響了他麵部的完整,但是他的大半張臉麵並沒有什麼遮攔。
她承認,吳啟明的容貌和自己的相比,應該是在自己之上的。他的眼睛和嘴唇是整個麵部最俊秀的部位,隻可惜好端端的一雙眼睛被一對眼鏡給罩住了。剛談戀愛那時,在一次親熱之際,他曾經問她為什麼會喜歡他,她就嫵媚地笑著對他說,她喜次他的嘴唇,還有他的眼睛。說真的,結婚以後,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注意他的容貌了,盡管他們都在一間屋子裏生活,一起出出進進卻從來沒有意識到要認真地端詳一次對方,注視對方。李麗曉得,筆記本裏容易隱藏秘密的地方便是磁盤和文件夾。她屏住呼吸逐個地打開了他的電話號碼簿、我的文檔、收藏夾、郵件箱和照相簿,就像一個X光醫師一樣,逐一逐個地翻閱他身體的秘密。在電話號碼簿裏,那些名字多數是她認識的,而且她的名字赫然占據了常用電話的首位。這個發現也讓她頗感意外。文檔裏的文件幾乎都是一些她不感興趣的公文,類似報告總結論文之類的東西,在她眼裏簡直一錢不值。收藏夾裏收藏的是一些他喜歡的網址,而且幾乎是一些門戶網站,沒什麼稀奇。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他的照相簿,也就是圖片收藏文檔,幾個信袋狀的文件夾裏的秘密即將被她打開,她的心胸又是一陣狂跳。
吳啟明收藏的圖片共有四類,一類是親友同事的照片,一類是從網上下載的風景照片,另一類是城市和建築物的照片,還有一類是有些趣味的圖片。她226還曉得,其中的許多照片都是用公家的數碼相機拍攝的,隻有數碼相機才可以存入到筆記本裏。她欣賞了他所有收藏的圖片,並沒有什麼她認為是秘密的東西。惟一讓她感到鬱悶的是,至今家裏的寬帶網還沒有安上,她沒辦法瀏覽到他裏的秘密,尤其是郵件箱裏的秘密。她有些掃興地一一關掉了桌麵上的文件,又將目光停在了這張用作屏保的全家福照片上。不覺間,她整個身心似乎就在這一時刻裏完完全全地平和了下來。第二天早上,吳啟明和吳桐收拾好行裝準備離開家時,母親又悄悄地把他拽進房間裏,再次催問他春節會不會帶寶寶和李麗回來,他不想令母親失望,隻好再次表示一定會帶那母子倆回來,請她放心。可母親還是不放心,輕聲細語地說:“老五呀,我講給你聽,小吳這個人好是好,就是沒有旺夫相,誰跟了她一定會倒黴的!”
吳啟明的眼淚忽然間就溢了出來,他哽咽著握住母親的手說:“媽,你亂說什麼呀?你放心吧,我不會和李麗離婚的,到年了我一定會帶寶寶他們回來的!”
母親聽了這話,才平靜地將他送到屋外。建軍執意要送吳啟明他們到縣汽車站,這很讓他過意不去,如果不是和吳桐一起,他早就把他趕走了。當他們買了車票臨上車時,兩個小組長突然一人推一輛單車出現在班車旁邊。建軍告訴吳啟明,說行李艙裏有兩個寫有他名字的紙箱,是他自己送給他和小吳的一點心意。這時,吳啟明想要也拒絕已經來不及了,他隻好佯裝惱怒地給了建軍當胸一拳。一路上,坐在靠窗的吳桐沉醉在窗外稍縱即逝的景色中,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肩頭受到了擠壓。轉過頭一看,原來是吳啟明的頭部和身體都已失去了控製,整個向她身上歪斜過來了。看見他的睡態,她忍俊不住就笑了起來,她輕輕地將他的眼鏡卸了下來,收進自己的包裏。她曉得,他是實在太累了才這麼快睡著的。回老家這兩天,雖說沒見他幹什麼體力活,但讓他憂心的事情很多。遺憾的是自己還沒辦法幫上他什麼忙。上次由她轉遞給她母親的報告一直沒有回應,她問的次數多了,還遭到了母親的斥責。不管怎麼樣,以前她說要幫他這個忙,是出於對朋友的一種幫助,是一種順水人情。但現在意義不同了,不僅是幫他這個朋友的忙,而且還多了一份她對平用村鄉親們的同情和感激之情。吳啟明越睡越沉,後來他幹脆打起了輕微的鼾聲。吳桐覺得,他實在太需要休息了,她將自己的身體往車窗上挪了挪,然後把外套鋪墊在靠近他一側的大腿上,將他的整個上半身都放了下來,讓他的頭枕著自己的大腿安然而眠。她在幫助他完成這一姿勢時,他的嘴上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把她給嚇了一跳。中午時分,班車在半路的一個小站停下來,司機宣布休息吃午飯,吳啟明才被吳桐搖醒。當他睜開眼,摸索著找眼鏡時,才看見上麵懸著一張模糊的臉。吳桐將眼鏡給他套上之後,他才看清楚是吳桐那張熟悉而潔靜的臉龐,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幾乎是躺在她的懷裏了。他趕忙坐了起來,自嘲地說:“我沒有說什麼夢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