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這裏是恐怖的森林 第四章(2 / 3)

突然,戈龍的眼前閃過一片紅光,被他扯落下來的紅布包頭:就像一把火似的燃燒起來。啊,戈龍的眼前,閃電般地現出了自己第一次打野牛的情景,同時,耳邊又響起了阿達的聲:“受驚的野牛最見不得紅!”頓時,一股熱血湧上戈龍的心頭。戈龍咬緊牙關,突然衝出灌木叢,迎著正在尋找鬥架目標的驚牛,嘩地抖展開手中的紅布包頭。

驚牛一見紅,狂吼一聲,斜起兩隻刀似的尖角,飛起四蹄,直朝戈龍猛撲過來。

戈龍見驚牛狂撲過來,順勢一個翻滾,骨碌碌,滾進一邊的灌木叢裏,躲開了直撲過來的驚牛。

驚牛正在火頭上,哪裏收得住蹄子,仍舊朝前直撲過去。這一撲,正跟緊緊追趕戈龍的幫鐵打了個照麵。

幫鐵一見驚牛迎麵撲過來,大吃一驚,躲閃不及,抬手就是一槍。

那野牛平日在森林裏經風淋雨的,熱了就在泥塘裏滾,癢了就在老樹上蹭,渾身糊了一層厚厚的泥沙和樹膠,硬得鐵片似的。幫鐵這一槍,打在它的脊背上,隻聽“刺楞”一聲,火花一閃,子彈就滑飛了,脊背上連個印子都沒留下。傷雖沒傷著,卻把野牛逗得更火啦!它一歪脖子,一鼓眼珠,認準了幫鐵,怒吼一聲,支著尖角猛衝上去。

幫鐵不敢招架,胡亂放了一槍,扭頭就跑。野牛哪裏肯放過,繚蹄子就追。

兩條腿的幫鐵怎麼跑得過四條腿的野牛呢?三追兩追,追到一棵大葉子樹下。幫鐵跑不動了,一回手,又給了野牛一槍。

嘿,這一槍,瞎貓碰上死耗子,子彈正巧穿進野牛的一隻眼睛裏;登時,一股烏黑的血從它的眼窩裏噴出來,淋紅了半邊牛臉。那牛痛得使出全身的野勁,後蹄一蹬,前蹄一騰,鼻喘粗氣,嘴噴白沫,直脖斜角,“哞”的一聲,衝幫鐵的後心挑上去。

幫鐵躲避不開,慘叫一聲,被野牛挑得撲在大樹身上。那野牛毫不鬆勁,挺直尖角,趁勢狠命往前一頂,隻聽“撲哧”一聲,一對刀似的牛角就從幫鐵的後心刺了進去。幫鐵頓時軟癱了手腳,像一塊稀泥巴似的,貼在樹身上。野牛還是不鬆勁,“哞哞”地叫著,拚命蹬著後蹄子,一個勁往前狠頂,一對尖角楞是穿透了幫鐵的脊背,又深深地紮進樹幹裏。

等普利諾和芒魯追著槍聲趕到的時候,這一幕牛頂人的恐怖景象,竟嚇得這兩個匪徒瞪直了眼珠子。

高大的黑毛野牛直楞著四腿,一動也不動地站立在大葉子樹下,它已經死了,被那顆從眼窩穿進腦袋裏的子彈奪去了性命。可是,它死也不倒下,向前高仰著血臉,鐵鑄般威風凜凜地站立在那裏,挺著一雙尖角,直頂著它的對手的後脊梁。那歪歪著脖子死去的幫鐵,耷拉著軟手軟腳,就像一套被淋透了紫血的衣褲,挑掛在牛犄角上。

“老憨包!”普利諾罵起來,“怎麼憨得去跟野牛頂架呢!”芒魯眨巴眨巴眼皮:“說不定是那鬼娃子施了什麼法術呢!”

“施什麼法術?哼,他就是插上翅膀,變成活神仙,也別想飛出我的手心!”普利諾一甩左輪,“追!”這當兒,戈龍已經跑出好遠了。

跑著,跑著,森林裏的地勢發生了變化,戈龍的腳下突然沒有了路,一道刀劈似的山澗,橫攔在他的麵前。

戈龍慌忙收住了腳,低頭朝下一看,嗬,這山澗有十幾丈深,兩壁是陡蛸的岩石。就著蒼茫的暮色,隱約可見澗底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塊。在那石縫之間,曲曲彎彎地淌著一股細得不能再細了的小溪流。也許,當山洪爆發的時候,這裏是不服管製的洪水咆哮怒吼的地方;可此刻,幽深的澗底靜得能聽得見躲在石縫裏的小蟲“唧唧”的鳴叫。山澗並不太寬,對麵是一道長滿樹木和草叢的山包。一棵被天雷擊斷的筆直粗壯的野桂花樹,橫躺在兩山之間,恰似一座架在山澗上的獨木橋。戈龍踏上這棵橫躺在山澗上的野桂花樹,朝對麵的山包走去。

由於日曬雨淋,野桂花樹的表皮已經朽了,滑膩滅地生著一層青苔。戈龍張開兩臂,平衡著身子,分外小心地起落著步子。剛走了幾步,他忽然聽到身後的森林裏傳來了“撲騰撲騰”的腳步聲,是土匪又追上來了!也就在這個當口,戈龍猛地發覺對麵山包上雖然長滿了樹木和草叢,但樹林並不深厚,樹幹的空隙間,透出了蒼茫的暮色。

啊!前麵不是一片森林,而是一座懸崖!戈龍驚得一下子收住陴步,呆立在野桂花樹上。一時間,他急得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前麵是懸崖,後麵是土匪。走過去吧,就上了絕路;退回去吧,要跟虎狼碰麵!這可怎麼辦呢?

戈龍的一雙眼,急得冒出了火星孓,滴溜溜地打著轉,朝四下尋找著出路。

這時候,森林裏撲騰撲齶的腳步聲越響越近了。一群受了驚的鳥兒拍打著翅膀,撲地飛過戈龍的頭頂。

戈龍一看無路可走,衝過野桂花樹,窸窸窣窣地鑽進懸崖邊的深草裏。

這是一片密密叢叢的齊人深的茅草,草葉上鋸齒似的小刺,在戈龍的手上、臉上、腿上,割出一條條血口。戈龍哪裏還顧得上這些,連撲帶爬地拚命往草叢深處鑽。鑽著,鑽著,他發現前麵的草叢裏,有一棵又粗又矮的大樹,樹身上有一個黑糊糊的洞口。這個樹洞,被又高又深的茅草叢嚴密地包圍著,十分隱蔽。戈龍睜大兩眼,盯住這個樹洞。這時,從懸崖那邊,傳來了普利諾的叫聲:“好啊,腳印上了野桂花樹啦!這鬼娃娃跑到懸崖上去啦!”

芒魯也叫起來:“啊哈哈,這回我看他還往哪裏跑!這手巴掌大的岩子,就是個跳蚤,也別想躲過去嘍!”

“走,咱們快過去!”

接著,就是腳步聲。

普利諾和芒魯追過了野桂花樹。

土匪已經追過來,我要是再往前鑽,茅草發出響聲,就會被他們聽見。不行,不能再往前鑽了!幹脆,先到樹洞裏躲一躲再說。

戈龍拿定了主意,就像一隻尋食的壁虎似的,身子緊貼在地皮上,無聲無息地朝那黑糊糊的樹洞爬去。

戈龍摸到了樹洞下,剛一探身進去,突然,一個恐怖的景象,嚇得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在黑糊糊、陰森森的樹洞裏,藏著一個長滿了黑毛的骷髏似的怪臉。在這張黑毛怪臉上,可怕地閃動著一對綠黃色的眼珠和兩排白亮亮的尖牙。

不等戈龍把頭縮回來,一雙長滿了長長的黑毛的大爪子,就呼地一下伸出洞口,抓在戈龍的臉上。

就在這一刹那間,戈龍看清了,這是一隻相貌凶惡的大黑猴子。它的個頭長得跟戈龍不相上下。大黑猴子的一雙指甲尖利的大毛爪子,抓得又猛又狠,戈龍躲閃不及,一下子就被抓了個滿臉淌血,痛得他叫不敢叫,哼不敢哼,上下牙緊咬在一起,渾身直打哆嗦。

這時候,戈龍更不能躲閃了。一躲閃,大黑猴子就會“吱哇”亂叫著,從樹洞裏竄出來,驚動了土匪。

戈龍不顧一切地迎著大黑猴子抓撓,硬是擠進了樹洞。他猛撲上去,伸出雙手,死死地掐住大黑猴子的脖頸。大黑猴子被掐得喘不過氣來了,更加拚命地抓撓戈龍的臉。它那尖利的爪子,把戈龍的臉全抓爛了,黏津津的血水順著脖子直往下淌。

可是,戈龍毫不鬆勁,緊咬著牙關,下死力氣掐住大黑猴子。

終於,大黑猴子的四肢癱軟了。

戈龍的力氣也耗盡了,身上軟得撲簌簌直淌虛汗。他蹲縮在樹洞裏,雙手抱住大黑猴子,一麵喘息著,一麵尖起耳朵,聽著洞外的動靜。

這時,隻聽普利諾大聲對芒魯說:“這鬼娃娃一定是藏在什麼地方了。快!你搜那邊的樹林子,我搜這邊的茅草地,見著他的影子就開槍!”

戈龍一聽,壞了,狡猾的普利諾要搜茅草地,他很快就會發現這個樹洞的。我躲在這兒不跑吧,非讓他給活活堵住不可;要跑吧,也不行,茅草一響,他發現得更快。這可怎麼辦呢?

戈龍急得渾身上下小貓抓似的,被大黑猴子抓爛了的臉頰,越發痛得火燒火燎的。他後悔自己不該鑽進樹洞裏來,後悔自己不該走到懸崖上來,後悔自己沒選好道路。現在怎麼辦?往哪裏跑?又怎麼跑呢?戈龍感到絕望了!

茅草叢裏傳來了普利諾的腳步聲。“唰啦,唰啦”,他正分開草叢,朝戈龍藏身的大樹這邊慢慢地搜索過來。

戈龍急紅了眼,從懷裏掏出小竹管,咬在嘴裏,然後,從腰裏拔出了牛角尖刀,緊攥在手裏:哼!隻要他發現了我,我就跟他拚啦!捅不死他,也要放放他的血!反正我不能白死了!普利諾越走越近。戈龍的刀越攥越緊。

……忽然,普利諾扭頭衝樹林那邊大聲吼叫起來:“芒魯!你把眼珠子瞪大點,小心讓這鬼娃娃躲了!”

“躲了?往哪兒躲?”芒魯咧嘴笑起來,“他就是變成一隻猴子躥上了樹,我也要抓住尾巴把他揪下來!”什麼?變成猴子?

戈龍瞅瞅癱在自己壞裏的大黑猴子,突然,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全身的熱!!!!股勤兒地宣往腦袋瓜上湧。……變成一隻猴子,變成一隻猴於?刹那間,戈龍來了主意。他要把自己的衣褲給大黑猴子穿上,可轉念一想,光穿上衣褲也不行呀,這大黑猴子臉上是毛,四隻爪子上也是毛,露在衣褲外麵,哪像個人樣呢?再說,衣褲要是不緊身,連它身上的毛也難免露出來呢!……這怎麼辦?有了!我剝了它的皮!戈龍想到這裏,迅速動作起來,使出了他跟阿達學得最到家的剝獸皮的功夫,熟練地扭動著牛角尖刀,飛快地剝起猴子皮來。眨眼工夫,大黑猴子的長滿了長毛的皮就被完整地剝了下來。戈龍把紅布包頭一圈又一圈地纏在光溜溜的猴頭上,然後,又把自己的黑布衣褲穿在了大黑猴子血糊糊的肉身子上。大黑猴子身上不斷滲出的紫紅的血,很快浸透了衣褲,把衣褲牢牢地粘在了肉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