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龍石血霧上(3 / 3)

圍觀拉架的當然少不了孫潤田,他還跟著挨了好幾大巴掌,下手都挺重,疼得他齜牙齜嘴直叫喚。有人把宋四爺找來,四爺一路走著一路罵:“你們打,往死裏打!宋家的兒孫多露臉,你死我活啦!有能耐去跟小鬼子拚哪,窩裏鬥算什麼本事?你們兩個渾犢子!”兩弟兄受此一罵,便立時都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站在那裏呼哧呼哧大喘粗氣,再沒了以死相拚的勁頭。

當天夜裏,更深人靜的時候,宋寶奎背了個褡褳,離家出屯而去。出屯後,宋寶奎先奔了屯西溝嶺,也不知在地裏摳挖出什麼,再看往夜幕深處走去的背影,褡褳便有了沉甸甸的內容。

宋寶奎離家而去的一幕躲得了別人,卻躲不了存下心來要追探寶物下落的孫潤田的眼睛。宋家兄弟為化石的事一打架,他便猜知此事要六指摳鼻子,出岔,老大有家有口拖妻帶崽難有作為,老二光棍一條喂飽了肚了狗都不餓,就極可能拔腿而去遠走高飛。孫潤田夜裏上炕連衣裳都不敢脫,聽宋家的方向狗吠一起,急起身到了外麵,眼盯著宋寶奎疾步走進了沉沉夜色中再沒了影蹤。

未待天亮,孫潤田又騎了毛驢再奔義縣縣城,一路上把毛驢抽打得張合著兩個大鼻孔噗噗噴白汽,渾身汗淋淋如同剛從水坑裏掙紮出來一般。進了憲兵隊,孫潤田向福島報告了宋家兄弟打架的情況,又說宋家老二半夜起身離家出走,還在漫天野地裏摳出了什麼東西,背著沉甸甸的褡褳上路了。福島一聽就急了,喊:

“你的,攔住他的幹活!”

孫潤田哭喪著臉說:“那小子五大二粗的,伸出個小指頭

都能把我杵個大跟鬥,我敢攔他?再說,那小子手黑呀,跟他親哥都敢玩拳頭,我要往他身前站,他還不把我拍出屎來!”福島又問:“宋的,什麼地方的去了?”

孫潤田搖頭:“去啥地方我可不知道。我看他奔的是錦州方向。”

福島翻腕看看表:“我的,馬上派人,去錦州的。你的,也去,截他回來,一定一定的。”

孫潤田苦笑:“太君,你派人截他回來是高招,可我就別去了吧?我怕他跟我做了仇,要跟我玩命啊!”

福島冷笑:“他的玩命,死啦死啦的。你的不怕,我的,給你做主的。”

孫潤田見福島王八吞秤砣,鐵了心,也就再無話可說,有話也不敢再說,倒是有些暗暗後悔,不該起五更爬半夜地顛了毛驢跑來報告,日後鬼子問起來,隻說宋老二把東西弄走了也就糊弄過去了,他抓不著宋老二還能咬住我不放。可事情弄到這一步,也就隻得硬著頭皮上路了。

福島派出了兩輛摩托車,挎鬥裏分別坐著翻譯官和孫潤田。孫潤田這輩子還是頭一次坐屁驢子(摩托車的當地俗稱),摩托車風一般直向錦州城方向飛去。

在漫荒野地裏奔波了一夜加半晌的宋寶奎披著滿身滿臉的風霜塵土,遠遠地看到幾個日本兵橫在路心,一雙雙眼睛閃著狼樣的凶光正死盯著他,路旁還停著兩輛屁驢子,心裏立時咯噔下叫了聲不好,回頭看看來路,空空曠曠哪裏可有退避之處,縱是自己長了兩條千裏馬般的長腿,也跑不過人家屁驢子的軲轆,更別說小鬼子槍膛裏的子彈了。他穩穩神,隻好迎麵走過去。

“站住。”翻譯官胳膊一揚,發話了。

宋寶奎便站下了。

“你姓宋?”

“你是義縣留龍堡的宋寶奎?”

“是我。那你姓啥?”

“我姓金,義縣憲兵隊的。”

“你攔我啥事吧?”

“你的褡褳裏裝的是什麼?”

“幾塊包米餅子,兩塊鹹芥菜疙瘩,就這。”

“少廢話。還有什麼?”

“還有……還有兩塊石頭。”

“把東西給我放下。”

宋寶奎便把褡褳放下了。一個日本兵躥上去,先從褡褳裏摸出裹在布巾裏的包米餅子和鹹菜疙瘩,隨手甩到路邊陰溝裏,立時就見兩條戧毛刺刺的野狗奔過去。日本兵又從裏麵摸出兩塊書本大小的板片石頭,細看看,上麵卻隻有幾條已經習以為常的魚。翻譯官擰擰眉,說:

“不是這個。”

宋寶奎說:“不是這個還是哪個?我到我姐家去,外甥要我帶兩塊有魚的石頭玩,咋,我外甥想要的你也想要啊?”翻譯官黑了臉:“你他媽的少跟我耍花舌子,交不出太君想要的東西,我就叫你知道馬王爺到底長了幾隻眼。”

宋寶奎明白了,鬼子兵就是奔那塊石頭來的,可他仍故意裝糊塗:“那日本人想要的是啥東西呀?”

“石頭上不是魚,是……”翻譯官一時不知咋說好,便比畫道,“有這麼大的腦袋,有腿,還有尾巴。”

宋寶奎咧嘴嘿嘿笑了:“哪長官可得整條狗崽子,埋進地裏幾百年,還得看它能不能變成石頭。”

翻譯官轉身往摩托車前走:“你有膽量就去跟太君耍,小心把太君耍惱了,把你當成狗崽埋進地裏去。”

翻譯宮強忍著怒氣沒發作,是因為臨行時福島囑咐過他,一定要先禮後兵,弄不到化石就把人帶回去。被帶進日本憲兵隊的還有幾個能活著出太?這個傻透了腔的宋老二見了棺材還不知落淚,我且看你耍到啥時才求饒吧!

宋寶奎被日本兵用摩托車帶回義縣城裏的憲兵隊,本也做好了豎著進太,橫著出來的打算,心裏隻是覺得有點屈,自己也是二十多歲的一條漢子,要是也像大哥似的有個兒子,腦袋掉了又何妨?我宋家兒孫有囊有氣(有骨氣),長大後定會為父報仇,兒沒報還有孫報,小鬼子欠下的血債八輩子也休想黃掉!這麼一想,就又想到了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兄嫂,若知早晚會被日本人弄進這甲來,死活也不能跟大哥演戲似的打上那麼一架,自己兩腿一蹬隨便人們一張嘴兩片皮怎麼去說,可哥哥往後還要在屯裏活著呢,哥哿的人性怎麼辦?人們會說是一奶同胞的哥哥把兄弟逼走了,最終落在了口本人手裏,那哥哥身上的埋汰和罪名可就一輩子也洗不掉摘不清啦!

可宋寶奎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進了憲兵隊後,鬼子頭兒連麵都沒給他見,更別說審他打他了,而是由姓金的翻譯官先陪他進了澡堂子,又是泡又是搓的。澡堂子挺大,顧客都叫曰本人趕跑了,隻剩了宋寶奎和翻澤官赤條條地在裏麵,再多的一個人就是搓澡的。進澡堂時,宋寶奎也曾生出借機逃跑的念頭,可溜眼往門外看看,見四周爭圍上了荷槍實彈的日木兵,槍刺在日光下閃著瘮人的光,那念頭登時就被那寒光晃得煙飛灰滅。娘的,該死該活隨它去,洗就洗,死了也算落了一個幹淨的身子宋寶奎活了二十多歲還是頭一次進澡堂子,被熱水泡過一番後,熱汗淋漓酥酥軟軟的宋寶奎又被請上了搓澡床。操他媽,殺就殺唄,狗長犄角,還整這些洋(羊)事幹啥?心裏罵歸罵,可搓澡巾一沾身,宋寶奎立刻就感到了從沒有過的舒坦,肉皮上癢癢的,麻麻的,還有微微的一點疼,周身的血液就像雨後河溝裏的水,翻翻滾滾地奔竄開了,躺在那裏隻覺飄飄悠悠地似飛騰,暈暈乎乎地要睡去。

泡過了,搓過了,又到外間木榻上喝了茶,落了汗,搓澡的那位又捧過折疊得整整齊齊裏外三新的衣褲來。宋定奎說這不是我的。翻譯官人金牙說,你那套破東西虱子都滾成了球,

我早叫人燒了,快換上這個,福島太君還等著請你吃大席呢。哼,穿就穿,我宋老二生死不懼,不信我兩腿一蹬去見了閻王,你還能從我身上扒去這身衣褲不成!

宋寶奎被翻澤官帶出澡堂,徑奔了義縣城裏最大的一家酒樓,福隆居。福島次郎果然已等在了那裏。灑樓外仍是有兵把守,酒樓內也是隻開一桌。福島沒穿軍裝,而是穿了和服,一副溫溫和和的樣酒席早擺好了,不外是整條的澆汁魚,油汪汪的大膀蹄,還有滿盤子的醬牛肉,一小盆小雞燉蘑菇,清一色莊稼院的漢子過大年也難見的解饞嚼貨。福島真是個中國通,他懂得中國農民的心理,就是一桌飯菜,也安排得實惠且合口。

福島站在酒桌前,客氣地示意:“宋的,請坐,請坐。”宋寶奎卻不跟他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對麵。

福島笑說:“宋的,我的早想跟你交朋友的,請你來,大大地不容易。”

宋寶奎撩起眼皮看了福島一眼,又把目光落到油汪汪的大豬膀蹄上。

福島笑了笑,又說:“宋的,我的知道,你的餓了,咪西咪西,咪西咪西的。”

宋寶奎知道咪西就足吃的意思,也搭話,順手操起麵前的筷子,便直奔了大膀蹄。他夾了有肥有瘦的一大塊肉,送進嘴巴,還沒嚼兩下,便覺嗓眼伸出隻小手,咕咚一聲就把口裏的香肥之物都扒進肚裏去。宋寶奎心裏罵,媽的,城裏館子的玩意兒就是和咱屯裏人做的不一樣,都是豬身上的東西,咱嫂子咋就整不出這個味兒呢?這般想著,筷子已又奔了肥膀蹄去。

大金牙坐在旁邊看著不過意,溜了福島一眼,忙抓起麵前的酒瓶子,說:“先別忙著吃嘛,喝兩盅,先喝兩盅。”說著就要給宋寶奎眼前的酒盅裏斟酒。

宋寶奎卻一工將酒盅翻扣在桌上,金口裏總算吐出一句玉言:“不喝,我隻吃,不中啊?”其實宋寶奎往桌前一坐,就看到了酒瓶子。在家裏時,逢年過節的,咋窮他也跟大哥對整幾盅,還用筷頭子蘸了酒往虎子嘴巴裏抿,嚇得小崽子吱哇叫著亂竄亂跑,那圖的是個樂和。可今天咱不能跟小鬼子漢奸對整。小鬼子和漢奸是黃狼子給小雞拜年,有圖頭,沒安好心,傻子也看得出來。

福島做出一種雍容大度的樣子,頷首笑道:“好的,咪西咪西的,請吧。”

宋寶奎甩開腮幫子,掂開大牙,這一頓好造啊!真好比餓虎下山,如人無人之境,專往那香嫩可口的奔,不過片刻,風卷殘雲,一桌豐盛佳著已眼見掃去大半,直吃個溝滿壕平,小肚溜圓。驚得福島和翻譯官王八瞧綠豆,大眼瞪小眼,福島還不時地點頭,“吆西,咪西咪西的好。”

宋寶奎也真是餓壞了。跑了一夜的山路,本就又饑又渴,身上帶的幾塊餅子本不舍得吃,還被鬼子兵搜出去扔掉了。

宋寶奎打了個響響的飽嗝兒,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說:“我造飽啦,你們還想咋的?有屁,就放吧。”

福島仍不焦不惱滿臉堆笑:“宋的,你的誤會,誤會大大的。”大金牙卻冷了臉,說:“宋寶奎,你別不識抬舉。太君是

真的想跟你交個朋友。你要是夠朋友呢,太君有話,可以幫你蓋房子,可以幫你買地,還可以幫你娶上媳婦。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呢,太君好脾氣可以任你耍彪,我這人可專能跟耍彪的鬥狠,你應該知道,日本憲兵隊可不是吃素的。”

宋寶奎冷笑:“那你就說說,吃素怎樣,不吃素又怎樣?我都擎著啦!”

福島忙向大金牙瞪眼,擺手說生氣的不要,朋友的說話。”宋寶奎卻什麼也不想再說,用舌尖舔出牙縫的一縷肉絲,噗地吐向了桌麵。

翻譯官隻好直奔主題了“留龍堡附近山上常見石頭上有魚呀鱉呀水草什麼的,城裏人把那東西叫化石。化石不能吃不能穿,放在你們莊稼人手裏啥用沒有,可在城裏人眼裏就覺著新鮮了,寧可花錢也要買下兩塊拿著玩。我聽說你和你哥最近在山上弄到一塊奇特的,以前別人沒見過,你要是能把這東西送給太君看看,太君就跟你認下了最好的交情,朋友大大的,明白了吧?”

宋寶奎裝憨:“奇特的?以前別人沒見過的?那是啥?”大金牙隻好亮底:“聽說上麵的東西像個蠍虎子,卻比咱尋常見的蠍虎子大。”

大金牙這麼一說,宋寶奎就明白了,那塊石頭大侄子虎子看了,說給孫大腦袋了,孫大腦袋又報告給小鬼子了。看來這事光搖頭不認賬不行,弄不好小鬼子不光要往死整自己,還得跑屯裏去禍害大哥大嫂,甚至還有虎子和小丫。四爺料得對,這是塌天之禍,就是認了一條命,也得由自己把塌下的天撐起來了。這麼一想,宋寶奎便說:“是見過這麼一塊石頭。可後來我覺著不吉利,就兩鎬頭砸碎了。我哪知道那玩意兒值錢,還能換房子換地換媳婦啊。”

福島搖頭道:“宋的,你的朋友的不夠,真話的沒說。化石還在的,一定還在的。”

大金牙又瞪眼:“宋寶奎,你以為這是你耍小聰明的地方?你的一根舌兩片唇就能騙過太君?你自己掂量好,是想留下那塊對你屁用沒有的破石頭呢,還是想保住你一家幾口人的小命?太君真要生了氣,殺幾個人不過是碾死兒隻螞蟻。你個臭雞了還想碰石頭啊?”

可不是,雞蛋不能碰石頭,就是自己不得不碰了,也不能讓石頭再去砸大哥一家人。猝然之間,宋寶奎心生拖延之計,這事硬咬著牙不認賬不行,都認在自己身上,再想法往後拖延,拖他娘的三天五日的,小鬼子一大意,就興許讓咱抓住一個脫身逃命的機會。這麼一想,宋寶奎便故意把話軟下來,說:“既如此說,我就明人不說暗話,我是在山上摳出這麼一塊石頭,過後我找個高人著了。高人說,這塊石頭可了不得,是個寶物,價值連城。他又說,是寶物就得趕快藏起來,要是誰都知道有這個寶物在我家,那就不光是損些錢物的事,怕是一家人的性命都難保。一聽這話,我就連夜把那東西藏到了山裏的一個地方,連我親哥都沒告訴。你們想呀,他家的那兩個孩子見了有魚有草的石頭就想換糖疙瘩吃,真要把這寶物換出去,豈不讓人悔靑了腸子?沒想我人哥被那兩個小崽子一纏一鬧,就虎了巴嘰的非跟我要那塊石頭。可我能把寶物給了他們嗎?那是我從山上摳出來的,我還指靠用這石頭過上財主日子呢。三說兩說的,我們哥倆就動了手,瓦相打得頭破血流的。要不我也不能連夜離家出走,連鄉親們都罵我食親財黑,我又不肯舍出寶物,我是沒法再在家裏待了去了。”

福島似乎聽明白了,點頭讚許:“你的,聰明的,好,大大的好。”

“那你就快把寶物拿出來,讓太君看看吧。太君虧不了你的。”大金牙迫不及待地說。

宋寶奎故作不屑地掃了杯盤狼藉的桌麵一眼,說:“咋個叫虧?咋個又叫不虧?泡了回澡堂子,吃了頓香嘴臭屁股的東西,就讓我把價值連城的寶物交出來啦?”

大金牙說:“太君不是早許下了嘛,給你房子給你地,還幫你娶媳婦,你還想要啥盡管說話。可你總得先把東西章出來讓太君過過眼再說嘛。”

宋寶奎抹了抹油光光的嘴巴,說:“我可怕讓誰用嘴填合(用花言巧語糊弄)了。我們山裏人有句話,不見兔子不撒鷹。俺心笨,這麼大的事可得細想想。”

福島雖說聽不懂“用嘴填合”之類的方言,但大致意思還是明白了,又“吆西吆西”地連連點頭:“宋的,你的想,可以的。你和我,朋友的,一定的,久久的,大大的。”

福島邊說著,邊給了翻譯官一個怪怪的眼色。大金牙便站起身:

“好吧,太君讓你想,你就想吧。我帶你去個地方睡覺,你一邊歇乏一邊想,啥時想好了啥時跟我說。”

大金牙又帶宋寶奎去了城電一處二層小洋褸。當時義縣縣城內樓房還是鳳毛麟角一般,極稀少,宋寶奎知是早已耳聞的賓館,是高官貴人留宿過夜的地方。賓館院落裏也早站了日本兵,時已人夜,清寒月光下的槍刺更閃出幾分陰森與恐怖。兩人進了一個房間,地心一張大床,錦被緞褥,繡花枕頭,牆上還有鋥亮的大玻璃鏡子,連屋裏的桌櫃都漆得能晃進人去,一切讓宋塋奎看得目瞪口呆。滿腦袋高粱花的莊稼漢還是頭一次見識這般豪華,一切如同夢境。大金牙對宋寶奎說,你今晚就在這屋睡,上本大太君可對你夠賞臉的啦,你別蹬鼻子上臉,不識好歹。宋寶奎問,你呢?大金牙說,我自有地方,你別管。宋寶奎說,你就不怕我睡半夜跑嘍?大金牙冷笑,那你就跑給我看看,我看你長了兒條腿。說話間,翻譯官朝後一擺

手,門外竟又閃進一個花枝招展的口本娘們兒,穿著和服,低眉順眼,貓腰躬脊的。大金牙說,大太君知道你還沒娶媳婦,今晚就讓這個花姑娘陪你睡覺。你睡吧,可夠勁兒地睡,睡完了你給我好好地想,我不信你就掂量不出哪頭輕哪頭沉來。

大金牙說完,轉身關門而去,還聽門外有鎖哢嗒一響。好愣了一陣神的宋寶奎便直怔怔地看眼前的了本娘們兒,人挺年輕,也清秀,隻是臉抹得咋跟死人似的,煞白!望了一陣,宋寶奎嗓眼便發起千來,他使勁咽了口唾沫,問:

“你是日本人?”

女子便把頭更深地一垂:“嗨。”

“你真跟我睡覺?”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