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龍石血霧下(2 / 3)

聽到聲響,立刻跑進了翻譯官和兩個日本兵。翻譯宮驚慌地問:

“太君,怎、怎麼了?”

福島像一隻暴躁的豹子在地心轉,好一陣,才甩手指桌上的書信說:“你的,看看,可以看看。”

翻譯官惴惴地湊上前去,一看就明白了,眼珠子又骨碌碌惴惴地隨著福島轉,不知該說什麼好。

福島終於停下暴躁的腳步,下達了命令:“你的,命令憲兵隊,還有鱉備隊,統統地,一個不留地,馬上集合出發,包圍留龍堡!”

翻譯官心裏不由一沉。這一兵圍留龍堡,正在氣頭上的福島已成紅眼餓狼,若是那塊真化石再到不了手,難免就要殺人,就是用機關槍把一屯人都突突了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那罪孽可就大啦!雖說日本人在中國土地上這種血流成河的惡寧已不知做了多少,但自己畢竟是中國人,即使是給上本人幫凶,這種殘係尤辜的事也還是少沾些直接千係的奵。中國人恨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似更恨為虎作倀的惡人,真要讓中國人把這筆血債算在自己頭上,那就永世都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了。這般想,翻譯官便滿臉堆笑地說:

“太君,您消消氣,這事是不是再想一想,從長計議。您想啊,留龍堡的那個老東西為啥交出了那塊假石頭後,還自殺一死?當時我就心存疑慮,不得答案,現在我可大夢頓醒廠,那個寶物眼見就在那個老東西的手裏,不然他也造不出一塊假的來,他交出假的後不脫身遠逃,既有個寧死也不交出真物的意思,也在保護可能知道寶物下落的另個人,想讓太君徹底滅了再找寶物的念頭。太君要是派兵一包圍屯子,可就正中那個老東西的奸計啦,若是誰都搖頭三不知,太君您可怎麼辦?

殺了不知情的算白殺,殺了知道寶物下落的,那往後就更難抓到追查寶物的線索了。依人君父親大人所言,無論如何,還是想法把那塊寶物弄到手串才是頭等重要之事,切切不可一生氣就亂了方寸。您說呢?”

暴躁的福島漸漸冷靜了來,問:“那,你的意思……”

翻譯官說:“依我之見,太君眼下不如將計就計,不動盧色,按兵不動,讓留龍堡的人以為太君不知得到那塊石頭是假,巳經心滿意足。隻要知道那塊寶物下落的人失去戒備掉以輕心,終會露出馬腳,就是那個從咱們手裏跑掉的宋寶奎,都有可能以為沒他的什麼事了,再在屯裏露麵。咱們伏下暗探,聞風而動,出其不意捕捉知情者,再順蔓摸瓜,還愁追不出那塊石頭來嗎?”

福島點頭,直拍翻譯官的肩膀:“吆西,吆西,金的,你的聰明了,學會用計的,大大的好!我的,放長線,釣大魚?”翻譯官把腦袋點成雞啄米:“對,對,太君高見,放長線,釣大魚,釣出個稀世之寶來。”

魔鬼和敗類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自從那個血腥的早晨,屯裏一死一傷,死的是令人敬重的宋四爺,傷的是虎頭虎腦人見人愛的小虎子,屯裏人大駭,也大醒,始知日本人把那種有魚鱉草蟲的石頭看得比人的性命還貴軍:,真要相中哪塊卻到不了手,就要殺人越貨的。侶最心驚肉跳惶惶不可終口的是孫大腦袋孫潤田。從那天起,別說電裏再沒人來他家用石頭換糖疙瘩換洋火洋油,就連穿開襠褲的小孩子見了他都像見了癩皮狗似的遠遠躲開,躲開了又站在遠處同頭回腦地溜掃他,那眼神似看瘟神。孫潤田心裏暗生了一些悔意,以前隻以為幫日本人換些石頭,自己能從中得些不花本錢的賺頭,萬沒料到小鬼子為了一塊石頭沒到手,竟會翻臉逼命。如此看來,這種買賣自己丙做不得了,家裏貧富在其次,真要惹起了屯裏老少爺們兒的性子,別說往後在屯裏難挑門戶過日子,說不定在哪天夜裏,一群爺們兒衝進院裏,一人手裏砸下一塊石頭,也能把了自己砸成肉泥。連孫潤田的老婆都一次次地埋怨他,說你白長了個柳鬥大的腦袋,讓你算計吧,不定哪天就把己的一條小命算計進去了。

孫潤田自知理虧,也不搭話。從那天起,孫大腦袋一入夜,就把院門房門都關得死死的,頂根大木杠子心也不落實,還得頂塊大條石。睡覺也不敢脫衣裳,心裏說,就是給宋四爺償命去,也得披身人皮,不然轉世托生,不定變成個啥呢!

再沒了為日本人換化石心思的孫潤田自然也就沒了心思進城去見口本人。這一日,屯街上來了一個挑擔子的貨郎,沿街吆喝,吸引著大姑娘小媳婦買些針頭線腦之類的小商品,後來就落腳在孫潤山家的院門外。待人稀少些,貨郎就摸出半拉葫蘆瓢進到孫家院電,言稱要瓢涼水喝。孫潤田舀來水送到他手上,貨郎小聲說,日本大太君讓我給你捎個話,讓你抓緊去縣城一趟,太君有話對你說。孫潤田一驚,問你是誰?貨郎翻棱翻棱眼,說你管我是誰幹啥,讓你去你就麻溜兒去。孫潤田眨巴眨巴眼睛,便猜出這是上本人派出的探子,此番扮作貨郎,是專給自己傳話來了。他小聲說,那麻煩你給太君捎個話,就說我近來身板不好,老好犯毛病,連屯子都很少出,換石頭那營生也不想幹了,讓太君再找別人吧。那人橫了一眼,把半瓢水嘩地潑在地上,說你自個兒去跟太君說,我不信你敢不聽大太君的吩咐!說著轉身出院門,挑起貨郎擔,一路吆喝著遠去了。

孫潤田傻眼了,柳鬥大的腦袋再轉不開軸。他怕惹了鄉親們的眾怒,更怕小鬼子的惡殘,鄉親們急眼了頂多要了他一個人的命,可小鬼子殺人不眨眼,把老孫家老少幾輩一人家子人都哢嚓(砍頭)丫隻當是割了路邊的幾棵茅草。膽戰心驚隻恐再惹惱了上本人的孫潤田,第二天一卑就又騎上毛驢去了縣城。町這凹雖說是應命而來,福島次郎卻並沒親自接見他,而是打發翻譯官出麵傳話,而旦翻譯了了的臉也一直拉得老長,驢臉似的。鬼子頭不肯賞臉一見,跟差的又是這般神情,這不是好兆頭,孫潤田的心越發緊上來,平時一張能說會道的巧嘴都磕巴起來了。

“也不知太、太君找我來,是啥、啥事?”

“這些日子,你怎麼總不進城來?”

“沒、沒人再用石頭換、換啥東西啦,我進城來也沒、沒事。”“沒事就不能進城來跟太君報告報告?”

“咱個草、草民,見了太君渾身都哆、哆嗦,哪、哪敢……”

“近幾天,見沒見宋寶奎回屯?”

“沒、沒見。”

“真沒見?”

“可不真、真沒見。我哪敢跟長官說、說假話……”

“他哥宋寶貴在幹什麼?”

“不、不知道。”

“這也不知道?”

“是不知道。這些天,我身、身子骨不好,腦袋暈,還跑肚拉、拉稀,連院子都很、很少出……”

“那我就給你傳太君的一句話,你回去後,把眼珠子再瞪大點,把兩個耳朵也支棱著,注意宋寶奎是不是回屯了,特別是要多多留意他哥宋寶貴,他可能知道那塊石頭藏在了什麼地方。”孫潤田一驚:“那塊石頭,宋、宋四爺不是都交給日本人了嗎?”

翻譯官沉吟了一下,本想把交出的那塊石頭是假貨的事說給孫潤田,但想了想,終是沒說,而是換了另一種理由:“我還不知交了出來?可那種厶頭一出就是一反一正對稱的兩片,就像鞋底子似的,都有左右腳。可那個老東西隻交出一塊,另一塊十有八九還在宋家哥倆手裏,這回你聽明白了吧?”

“明白是明白了,可麻煩長官跟太君說,我年歲大了,越活越廢、廢物,這事……太君還是另找別人吧。往後換石頭的事,我也不想幹了。”

翻譯官冷笑:“渾水摸到手裏幾條魚,就想抽身上岸躲幹灘啦?想的美吧?太君為啥沒抓宋寶貴,你不傻,應該想得到。太君既然讓我把這些話捎給你,你就幹也得幹,幹也得幹,你要再敢說出一個不字,太君不會留下知他心裏打算的活口,這你也應該想得到。”翻譯宮停了停,口氣又緩和了些,“可話要從另一麵說呢,你若能幫太君把那塊石頭弄到手,太君也一定會重重賞你。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我不說你也能掂量出分量,太君是很看重這塊石頭的,視它為寶物,弄到手呢,極可能一開殺戒就殺紅了眼。你想想,是你和全屯人的性命要緊呢,還是那麼一塊屁用不頂的石頭要緊?可石頭若到了太君手裏呢,太君必會論功行賞,誰的功勞大誰就將得大大的炙惠。我可把底兒都交給你了,哪頭輕哪頭重,是丟小命還是拿大賞,你自個兒估量著辦吧。”

這是威脅和利誘輪番使用的招法,雖不新鮮,町仍像兩個重重的拳頭,左右開弓地砸向一顆本很怯懦自私的心。大腦袋的孫潤田懵懵懂懂地重又騎上毛驢,回到留龍堡的家,吃不下睡不安思來想去的結果,等待自己的也許橫也是死,豎也是個死廠。若是不顧良心再做出出賣宋家弟兄的事,鄉親們早晚不會饒了自己,可不按著小鬼子的話去做呢,那幫殺人魔王再奔屯裏來,可能第一個拿來開刀的就是自己,悔不該當初為了蠅頭小利,虛頭巴腦溜須舔聢地為小鬼子做事,這回活該,小鬼子是非要把自己往死道上逼了。既然橫豎是死,死在小鬼子手裏還算落下一份中國人的光彩仗義,若死在鄉親們手裏,那就不光粉身碎骨,還要落下一世罵名,漢奸走狗賣國賊,連子孫後代都再也別想抬起頭來。罷罷罷,活了五十多歲,雖說死廠心不甘,可也不算短壽了,好歹不能比鄉親們掘墳鞭屍,那可是中國人裏最沒品性的一種結局,豬狗不如啊!

可孫潤口i畢竟長了一顆超出常人的大腦袋,稍待冷靜了一些,他又不甘心就這般認了末路窮途。若是宋寶貴也趁甲攜妻帶子趕快棄家而去,宋寶奎無家可歸,從此必不回留龍堡,小鬼子再凶再狠再不講理,他弄不到那塊石頭還能怪到誰去?有了這個算計的孫潤田開始天天背了糞箕子出屯去轉,天不亮就出去,太陽落山才回家,自然不是為了撿糞,他要把自己的計謀趕快落實下來,既不傷害鄉親,又要堵住小鬼子的嘴巴。

這一天,孫潤W隱在屯外一處背風的山溝裏,他知道這呰口子宋寶貴在備過冬的柴草,天天上山刨荊木根子,那東西抗燒,是山裏人過冬的最好灶中之物。傍晚時候,果然就見宋寶貴背著一個大簍筐下山來了,孫潤田看看附近沒人,趕快倒騰兩條短粗腿迎過去:

“寶貴大侄子,你過來,跟你說句話。”

宋寶貴站住了,卻不過去,一雙眼睛冰冷地盯住他。孫潤田緊招手:“過來,過來呀,這兒背人,我有兒句要緊的話跟你說,人命關天的。”

宋寶貴隻得過去了,卻嘴巴緊抿,仍不說話。

“二柰這些日子不是一直沒回家裏來嗎?”

宋寶貴低聲惡狠狠地罵道:“你媽的孫大腦袋,你還想把我兄弟往小鬼子手裏送啊?”

孫潤田腮幫子上的肉抽了抽,仍堆著笑:“罵得好,該罵,我該罵,我不是個東西,我是個王八蛋。”孫潤田往前湊了湊,更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你肚裏有氣,恨我,可罵歸罵,我還得告訴你一句話,你要是能給二奎捎去話,告訴他可千萬不能再回屯裏來;還有,你帶媳婦和孩子,也趕快遠走高飛吧,說走就走,一天也別耽擱,還要躲得越遠越好,走時要壓默雀動(靜悄悄)的,任誰也不能讓知道,更不能讓小鬼子捕到一絲風抓到一點影。”

宋寶貴怔了怔,問:“你啥意思吧你?”

孫潤田說:“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小鬼子的盤算都告訴你,小鬼子得了四爺的石頭也沒死心,還惦著另一片呢,他們認準了那片石頭就在你們宋家哥倆手串,老狐狸守兔窩似的就等著二奎回家再下手,二奎不回來也早晚要拿你們一家人下毒手呢。”“此話可真?”

“要有半句假話,我立時變豬變狗,斷子絕孫。我知道你和屯裏的老少爺們都恨我,恨我也應該,誰讓我為貪小便宜一時糊塗呢。這回我可是擔著天大的幹係來給你傳這個話,我都守在這裏等你好幾天了。人命關天,我再坑蒙屯中鄉親,還是個人嗎?我好歹也是個中國人,多少也還有點血性,大侄子,你就信我一句話,趕快帶老婆孩子走人吧,那個家可不能再戀著啦!”說到這裏,孫潤田有兩顆大大的淚珠滾下來,一時間,他覺得自己很悲壯,腰板也直起了許多。

宋寶貴相信了孫潤田的眼淚,深深地歎息一聲,再沒說什麼,轉身下山去了。

就在這天夜裏,宋寶貴帶著一家人悄然離屯,無人知其去向,直到小鬼子宣布投降滾回日本國去,一家人才從科爾沁大草原回來。此為後話,不提。

再說宋寶奎在山裏轉了近一月,也沒能實現找到佟希賢入夥的願望。時已人冬,天氣越來越冷,長夜難熬,他跟進山幹活的人討要了一身破棉襖棉褲,才沒成了凍死鬼。

一天夜裏,他突聽鐵道線方向遠遠傳來密集的槍炮聲,便猜八成又是佟希賢和小鬼子幹上了,在截搶上本人通過鐵路運輸的物資。到了抗日戰爭的後幾年,山海關外的大片土地基本淪陷成了了木人的“王道樂土”,抗日聯軍與鬼子以死相拚。連長白山裏的楊靖宇將軍都死在了小鬼子的屠刀之下;國民黨的部隊更是長了兔子腿,“九一八”以後節節敗退,早跑得無影無蹤,隔個三月五月跟小鬼子抽冷子(出其不意)幹上—家夥的也就是像佟希賢這樣的少數民眾武裝了。宋寶奎知道這足找到佟希賢的一個極好機會,立刻迎著槍炮聲疾步而去。可沒走出7五裏,槍炮聲就稀疏下來,眼見是戰事已停。宋寶奎猶豫了一下,繼續往剛才響槍的力向趕。雖說佟希賢跟小鬼子幹仗常是呼晡而來,旋即而去,可那些“露水匪”都是散住四鄉,一戰過後必是四處分奔,迎頭碰上一兩個也不是沒可能,這可比那種言人騎瞎馬四處亂撞的找法強百套啦!

這一次果然沒讓宋寶奎再失望。夜色中,他順著山溝裏的一條羊腸小路往前奔,就見迎向趕來兩個腳步匆急的人,肩上都扛著囊袋,也不知楚什麼東西。宋寶奎急隱身藏在一塊巨石後,待兩人走近了,才閃身而出,問:

“請問二位大哥,可是佟希賢佟首領手下的弟兄?”

兩人聞聲,咚地扔下肩上的囊袋,霎時間就亮出了手裏的家什,一個是抽出了一把鋥亮的大刀,一個從肩後橫出了一支獵槍,目光森森地射向問話人。

“別別,可別動手,我不是壞人,我是專找佟旨領人夥的。”宋寶奄無師自通地急忙高舉起雙臂。

執槍的問:“你是誰?”

宋寶奎答:“我姓宋,留龍堡的。小鬼子為了一塊石頭,到處追我抓我,還要殺我全家。我再尤路可走,想投靠在佟首領的旗下混口飯吃,日後也好殺他幾個小鬼子報仇,隻求二位大哥幫我引薦引薦。”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又問:“你真是留龍堡的宋寶奎?”顯然,留龍堡發生的血案,他們已聽說了。

“對,我就是宋寶奎,屯裏人都喊我二奎子,我哥叫宋寶貴。小鬼子割了我侄子的一隻耳朵,我本家的四爺抹脖子死在了小鬼子麵前。二位要是信不著,我也豁出來了,現在就領二位大哥回留龍堡,找個屯裏人在大哥麵前當麵認一認。”

兩人又對望了眼,握刀的說:“我們早聽說宋寶奎是個漢子,敢跟小鬼子軟硬不吃抗著來。好,你要真是宋寶奎,後天夜裏,還是這個時辰,還是這疙瘩,你等著,自會有人來見你。”宋寶奎大喜:“謝謝大哥,後天,我一定來。”

執槍的卻冷冷地說:“你要是敢W充好人誆我們,引了小鬼子來,你就摸摸脖子上長了幾個腦瓜子。”

“哪能,哪能呢。”宋寶奎應道,竟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還嘿嘿地笑了。

隔了一日,第三天夜裏,宋寶奎如約而至,果然等來了一個人。那人也不多話,隻說了聲“跟我來”,就匆匆上路了,上坡下嶺,穿溝過壑,兩腳如飛,竟把跑慣了山路的宋寶金也累得大氣直喘才勉強跟上。走了足有兩頓飯的工夫,那人在一片山林間停下,就見林中坐了一個讀書模樣的人,四十來歲,透過稀疏樹枝灑下的月光,可見張斯斯文文的白淨麵龐,一襲灰布長褂,下擺卻掖在腰間,引人注目處是此人黑黑亮亮的小分頭,梳理得一絲不亂,平靜從容中透出幾分知天識地的秀才氣。

宋寶奎的心沉了沉。此人是誰呢?在他的印象裏,佟希賢不該是這般模樣這種打扮的。

“你是宋寶奎?”秀才問。

“沒錯,宋寶奎就是我。”

“你從山裏采了一塊什麼樣的化石,竟撩撥得小鬼子福島軟硬兼施紅了眼?”

“從山上剛摳出時倒也沒見啥稀奇,”宋寶奎用手比畫道,“隻是上麵畚個像大蠍虎似的小獸,有頭有尾還有爪。我和我哥給屯裏的宋四爺看過,四爺說是個龍駒子,了不得,是隻屬於咱中同人的稀世之物,寧死也不能落到日本人手裏。”“能拿出來讓我一見嗎?”

“聽說四爺為了救滿屯鄉親,就把寶物交了出去,可不知為啥又自個兒抹了脖子。”

“老人家是個豪傑,自刎之舉必有隱情,我們皙且不論。我是問你,那種化石必是對稱的兩片,即使宋四爺舍出一片,也還必有另一片,按理說,此片應在你或你哥哥手裏。我如此推斷,不會有錯吧?”

宋寶奎的心往上提了提。此人厲害,慢聲細語,如針如錐,句句見血。

“不錯,那片石頭是在我手裏。可我已拿定主意,隻有見到佟首領時才能拿出來,就是給了他,我也心甘情願。”

“此言何意?”

“我敬佩佟首領。佟首領舍得拋棄家財,豁出性命跟小鬼子血戰,我敬的是他作為中國人的骨氣。”

“那你怎麼就看出我不是佟希賢呢?”

“我聽說終首領長了張飛模樣,雄彪彪一副英雄氣派,還有百步穿楊的本事。”

“臉上抹鍋底灰,再貼了胡須,套上假發,我立時就可讓你看到一喝驚退百萬曹兵的張翼德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