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乗芳裝出很誠懇的樣子說,我已經跟團市委打了電話,明天就得把材料送回去,那邊急等著用呢。過些日子我再來,專跟劉鄉長取取真經還不行嗎?
這一晚,穀秉芳回到西林堡已是夜深,是劉成吉派的車第二天一早,穀秉芳就將在東林堡的情況都講給了項林,又說我的情報工作看來隻好到此告一段落了,但願我沒扮演蔣幹盜書的角色。項林意味深長地一笑說,劉成吉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粗人,卻事事精細得鬼難拿。你慢慢品吧。
可還沒等穀秉芳品出個子午卯酉,兩個鄉的工作人員突然打了起來,而且還動了拳腳。說起來事情也挺簡單,因為拉菜的車輛主要來自吉林、黑龍江,所以東林堡早就在102線北邊來車的方向豎起了許多路標牌。標牌是給車上人看的,自然要豎公路右側,而右側又偏偏貼著西林堡。有一天,在給市場管理人員開會時,項林講,東林堡的市場為啥比我們搞得好?其中一條重要的原因就是人家的市場意識強,廣告宣傳比我們出手快,搶去了許多灘頭陣地和製髙點。比方說,人家早就把廣告做到十幾公裏以外的公路兩側,連我們的一側都占去了,我們為啥沒想到這一點?這就叫差距。當天夜裏,就有幾個年輕人提著油漆刷了,架著高腳梯,去公路上改畫廣告牌了。那種改畫倒也簡單便捷,隻把每個牌子上的“東”字統統改成“西”,便立竿見影地為己所用了。東林堡的人聞訊趕去,自是不讓。一方說你們為什麼改我們的牌子?另一方說你們為什麼把牌子豎到我們這邊?一方說公路是國家的,哪裏是你們那邊?另一方說以道心為界,這邊就是我們的。這般爭著吵著,就在公路上動起了於腳,一下子堵了好幾百輛車,好一陣才疏導開。
項林在電話裏挨了縣長好一頓訓,心裏惱火,就把那些惹事的人召在一起,狠狠訓罵了一頓,說你們都是豬腦子呀?我叫你們學學人家的市場意識,誰叫你們去捅貓蛋啦?我要誇一聲誰家的祖墳有風水,你們是不是還得去扒人家祖墳,把自家老祖宗的骨頭棒子往裏埋呀?看你們一個個白挨打的這個熊樣,我看活該,該打!直罵得幾個年輕人坐在那裏耷拉著頭,委屈得不知說什麼好。
這裏正訓著,房門開處,突然走進了劉成吉,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一個提著一大袋子燒雞,一個抱了一箱白酒。項林怔了怔,急斂起臉上的怒色,說稀客稀客,你老兄怎麼來了?
劉成吉笑道,我不能不來啊?我們家裏的那幫渾球子們冒犯了好鄰居,我得給弟兄們壓驚請罪呀。
項林不無尷尬地說,我也正批評這些人呢。事是我們先惹起來的,我正想隨後就去你們那邊道歉呢。
哪裏話嘛。劉成吉仍是笑說,我們占了西林堡的地利,已經得了實惠,弟兄們要收回主權,本在情理之中。我們沒說一個謝字,還出手打人,該挨罵挨批評的是我嘛。
項林使眼色,叫屋裏的那些人撤出去,劉成吉卻一伸手,攔住了,指指帶來的東西說,賠罪總得有點賠罪的表示,我也沒時間挨個給各位敬酒了,就這點小意思,帶過去。
眾人不動,為難地望著鄉長。項林臉上越發掛不住,隻好訕笑地說,那還客氣什麼,就謝謝劉鄉長吧。
人們離去,經過劉成吉身旁時,不由感激地望上他一眼。項林看在眼裏,心裏更是窩了火,眼見是又被人家搶了上風頭,所以一待人走盡,他就對劉成吉說,你老兄這是劉備摔孩子,刁買人心。反倒弄得我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
劉成吉不慍不惱,仍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說,我買這些人的好有什麼用?你非要說刁買,我也是為老兄。照笨理說,孩子在外麵捅了婁子,家長是該關上門教訓他們一頓,可黑下臉嚇唬幾句也就是了,切不可下手太狠,不然兩家孩子心裏結了疙瘩,往後碰到一起,難說又會鬧出些什麼事,最後還得咱哥倆去揩那個臭腚。我剛才也把我們那些人狠狠教訓了一頓,叫他們立馬把公路邊上的那些牌子都改過來,就照你們那樣改,差一點兒也不行!
項林怔了一下,說,這……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劉成吉說,西林堡的市場比我們那邊晚起一步,自然就更需要多做些宣傳,我沒為老兄做些什麼,要是再在前麵打橫搗亂,豈不是太不仁義了?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界壁子,總不能讓別人看咱倆的笑話,是吧?
項林隻好笑道,那我就啥也不說了,謝謝老兄吧。眼看這就傍晌兒了,你別走,晌午咱倆好好喝喝。
劉成吉說,喝就喝,咱倆也有些日子沒在一起碰碰杯了。那飯前這一陣是不是還得來點啥節目?
項林對一直愣在旁邊的穀秉芳說,去,幫我把棋盤搬過來,我和劉鄉長支巴兩盤。你觀陣,見識見識劉鄉長的邪招怪招加損招。
幾人都笑,笑裏含了很多內容。穀秉芳心裏說,這次過招,又讓劉成吉在嘻嘻哈哈之間勝了一籌,果然像菜農所說,他是使金箍棒的,不服不行啊!
這一天,項林和穀秉芳一起在市場上轉,邊走邊小聲商議著什麼。
若是沒有緊鄰的東林堡比著,其實西林堡市場也箅有了些規模,每天早晨那一陣,交易額也有幾十萬元。如果真能知足者常樂,項林額頭下的兩個大眉疙瘩本也可舒展許多了。
一輛摩托車突突馳過來,是鄉裏的一個幹部,從懷裏摸出一張綠紙片片,項林接過看了,隨手遞給穀秉芳,不無譏嘲地冷笑道,你看看,這老兄是豁牙子啃西瓜,道兒多著呢,明著高姿態,底下小動作。那天我一看他進屋,就猜他必是又有沉底炮高吊馬等著咱們了。
是一張廣告宣傳單:
批發蔬菜哪裏去敬請君臨西林堡
前方路口往西5公裏,即是遠近聞名的西林堡蔬菜批發市場,時令鮮菜,品種齊全,價格合理,交通方便,手續便捷,並可為客商提供全套餐飲、住宿、娛樂服務,保君客至如歸,生意順達。
這似乎是在給西林堡做廣告,可再下麵的一行黑體字卻奇峰陡聳,江水回旋,可見馬奔臥槽,另有所圖了:
如君尚有不如意,緊鄰還有東林堡!
這是明褒暗貶,意在陪襯,硬往啞巴嘴裏塞黃連!穀秉芳心裏恨,看項林臉陰得快滴了水,便低聲問,鄉長,這事……
就忍啦?
項林說,不忍了還咋整?怪也隻能怪咱們缺高人,沒能耐,人家這是一槍打兩眼,既打宣傳戰,又打心理戰,故意氣咱們呢。
這事,劉成吉不會不知道吧?
項林冷笑說,山大王不點頭,那邊人誰還長了倭瓜大的膽子?
兩人都不再說話,隻是感到憋悶和窩囊,是那種暗中叫人踹了一腳,還不得不齜牙咧嘴對人家賠笑的窩囊。穀秉芳想責怪幾句劉成吉什麼,又想安慰安慰項林,卻一時不知該從哪裏
開口。責怪深了,似有挑撥之嫌,也顯得自己小家子氣,畢竟還都是兄弟鄉鎮之間的同僚嘛;浮皮潦草的安慰幾句,也給人敷衍之感。便隻好跟在項林身後,在擁雜的人群車隊中巡走。
突然,她發現了一個身影,忙捅了捅身邊的項林,小聲說,鄉長,那人就是崔長富。
項林停下來,問,崔長富是誰?
穀秉芳說,就是劉成吉在市場上當眾收拾過的那個菜商,我跟你說過的。
項林眼睛一亮,問,你不是說,第二天就再見不著他的麵了嗎?
東林堡那邊待不住,才跑到咱們這邊來了吧。
項林搖搖頭,未必這麼簡單。依我看,此人和劉成吉,若沒結仇成怨,暗中就另有交易。
穀秉芳將信將疑,能叫?
項林低聲說,先別管能不能,機不可失,難得他自己送上門。你先回鄉裏去,我去跟他會會,想法跟他拉拉近乎,看能不能從他嘴裏掏出點幹玩意兒。
穀秉芳悄然離去,項林跟在了崔長富的後麵,心裏已給自己設想了能跟他套上近乎的身份。那崔長富一路走過,挨車掀棉苫簾看茄子辣椒西紅柿,然後小聲和菜農嘀咕著,啥價?一塊六。你想往黃了要啊?東西都拉到這兒了,二百五才涮自個呢,我昨兒賣的就是這個價。你要送到東林堡,這價我就收了。在這兒不行,不信你就守著。東林堡市場大了,我哪去找你?十八號秤,好記,幺八,要發,我發,你也發。我就這二三百斤菜,還值得送一趟呀?不夠磨鞋底錢呢。那這樣,你送到東林堡,我一斤再給你加一毛錢的運輸費。這事你自個兒知道就拉倒啊,可千萬不許往外再給我瞎嘞嘞。嗯,這還差不多,我這就去,你不在我找誰呀?你就跟掌秤的人說是我姓崔的讓你去的。好使啊?嗨,蟣子來例假,多大的事,這還值得我誑你一回呀?
都說買賣人是屬耗子的,無洞不鑽,媽的,拉主道(買賣)竟拉到人家秤杆子底下來了!說不許瞎嘞嘞,這種事,菜農們還不立時一傳十,十傳百呀!項林心裏罵,又眼見那菜農開始磨車往外走,還一邊小聲跟其他菜農嘀咕。
項林正琢磨要不要立馬采取什麼措施時,崔長富突然車轉身,直奔項林而來,瞪著眼睛問,哎,你跟著我幹什麼?
項林忙收神,賠笑說,想跟崔老板學學本事。
你認識我?
久仰大名。我沒少聽人提起過崔老板,說買賣能做到大哥你那份上,上上下下都能擺平整明白,就算修行到家了。
崔長富笑起來,老弟這倒是句實話。這麼說,你也不是本地人了?
項林掏出煙遞上去,老家吉林白城子。想來這裏倒倒菜,來了好些日子了,隻是摸不準門路,想求老兄仙人指路,點撥點撥呢。
兩個市場都看了?
看了。西林堡這邊的菜確是便宜點,可東林堡進手出手都比這邊快。
就看出這一點?
可不,所以才這邊一車那邊兩車的,一直拿不準主意在哪邊立腳坐莊呢。
那你還真是個雛兒。這裏麵的磨磨繞兒,夠你琢磨兩冬加一夏的了。
崔長富說完抬腳就要走,項林一把拉住他,哎崔大哥,這樣好不好,大冷的天,小弟請大哥賞臉,去喝兩盅。咱酒桌上慢慢聊,大哥多少指教指教。
崔長富說,我還有事,改上吧。
項林扯住他的袖了不放,說,我知道崔大哥忙,說是改日,不定哪天才能再遇上。大哥今兒就少掙幾個,等上後小弟真要有點出息,給大哥補上也行啊。
崔長富見他黏皮糖似的纏得實在,隻好說,好,今兒就讓老弟破費,我也算又交了一個朋友,你找地方吧。
項林心中暗喜,為自己的這一番表演,也為即將揭開的深一層次麵紗後麵的“幹貨”,競頗有了‘種智鬥小爐匠般的興奮與得意……
7酒桌上的角逐,項林和崔長富顯得都很豪爽。進飯店時,老板急迎過來,張口剛叫了一聲項……項林便急使眼色止住他再往下說,說我今天請來的可是真讓大老板,我狗屁都不算,馬上安排個地方,我和崔老板整幾杯。開飯店的都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就看明白了,再不敢跟鄉長當麵獻殷勤。項林叫把最好的灑拿上來,老板送進五糧液。崔長富竟大手一擺,說這叫花大頭錢買名堂,還拿不準是不是真貨,是爺們就喝高度的,落肚過癮,滿身通泰。燒刀子不能沒有吧?老板再送進一瓶,還問一瓶夠不夠?崔長富說先喝著,不夠再說。項林抓過酒瓶看了看,上麵標明60度,心裏暗叫不好,情知今兒是自投羅網在劫難逃啦。接著點菜,項林把菜譜推到崔長富跟前說我也不知大哥啥口味,別讓大哥再笑話我虛虛泡泡地玩嘴耍花槍。那崔長富也不看菜譜,說切一盤五香肘子肉,兩疊幹豆腐卷大蔥,隻要正宗農家醬,再來一盆酸菜燉肉粉,多給我下點兒血腸。
中了,就這些。項林說,大哥這是寒磣我呢,你怕小弟掏不起錢啊?咱大小也算個買賣人,總得吉慶有餘。就又點了清蒸魚、香酥雞什麼的,還特意叮囑來一盤油悶辣椒。崔長富問,你能吃辣的?這可不像咱東北老客。項林順嘴胡謅,說我祖上是從南方跑關東過來的,我可能是遺傳,隨根。其實,項林要這道菜是藏了心眼,以他這些年當鄉鎮長陪客人喝酒的經驗,若是遇到難以脫逃的酒官司,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酒沒下肚前先硬著頭皮嚼下幾口辣東西,把滿身的汗毛孔辣得張車開,隨後再喝酒,酒隨汗走,大汗淋漓,下麵不管是多大的陣仗,都好對付了。
酒就這樣喝起來,一邊喝一邊南朝北國地扯。項林的再林白城也不完全是信口開河,他有個叔叔在那邊,讀書的時候,假期裏沒少到那裏跟叔伯弟兄們砸冰捕魚提槍打兔,前些年機關裏鬧騰經商做買賣,他還求本家弟兄們幫助收購發運過糧食。項林把這些往事都當做親身經曆,添枝加葉地一白話,那崔長富果然深信不疑。項林很快發現,如果拋開在東林堡市場上耍秤杆子那個事,崔長富其實是很粗豪很實在的一個人,他說眼下他在牡丹江那邊管批發,這邊有朋友負責收購運輸,他這次來,就是專為送兩個朋友,幫他們鋪攤打場,順便看看蔬菜行情。崔長富乘著酒興還講了許多菜商之間又合手又鬥心眼的故事,兩人醉眼迷迷,敞開喝,放開聊,很有點相見恨晚的意思。
這頓酒直喝過了正晌,兩瓶燒刀子沒剩下多少。崔長富說東林堡那邊還有事,留了手機號,說有事盡管去找他。項林說等我把這邊的客房結賬退掉也移到那邊去,也好常討大哥的指教。兩人親親熱熱地分了手。項林乘著灑興,踉踉蹌蹌地問了鄉政府。穀秉芳見他如此神態,忙起身斟茶,笑說,這回是主將親自出陣,收獲不小吧?
項林丙頭難打彎,亂亂地說,大大的……大大的。黑白兩道,真真假假,兩、兩亍抓,兩手都得硬。
穀秉芳笑,說你就別跟我賣關子啦,撈幹的說吧。
項林說,劉成吉跟崔長富那些人,背後都有鉤兒,互相利用,各取所需。比方說,那回整崔長富那個事,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演戲給人們看的,既鎮唬了新來的菜販子,又收買了菜農的心,一石二鳥。崔長富也沒了白吃虧,這回他另送兩個同夥的菜商來,劉成吉就特意安排了兩個最好的收購攤位。還有那回收韭菜,崔長富說這種事更是後娘打孩子,常有的事。劉成吉私下裏養了一批鐵杆保皇派,他們先得了指令,隻要市場一說按保護價收購,他們也立馬開秤,別的菜販子想抱團兒罷市,玩勺子去,沒門兒!劉成吉跟那些保皇派有言在先,隻要好好配合市場管理所,保證不讓他們吃虧。再說今兒,崔下富也是劉成吉親自派來的,說就是先吃點兒虧,也要把菜農們拉過去,拉過去一個是一個,有一個就能帶一幫,隻要讓菜農們認準東林堡,不愁大利不跟在後麵……
項林說著說著,酒勁兒上來,眼皮粘得睜不開。辦公室裏備著床,穀秉芳催他去睡,還替他扯開被子蓋好才離去,還叮囑鄉政府裏的人誰也不要去驚擾。項林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有人推他,才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看窗外,已是黑沉沉一片,鄉機關裏靜悄悄的,地心火爐上,人飯盒甲正咕嘟著白菜凍豆腐,爐蓋上還烤著幾個焦黃的黏豆包。
項林問,喲,什麼時候了?
穀秉芳說,夜裏十點多了。起來吃點東西吧,還沒睡夠就吃完東西再睡。
項林說,喲,半夜啦?司機還等著吧?叫他一聲,送我回家。穀秉芳說,我給你家大嫂打過電話了,汽車我也打發走了,這麼晚,就別回去了。你好歹吃一口,墊補墊補,酒後空腹,不好。我也回屋去休息,有什麼吩咐,明早再說穀秉芳說完就走了。項林抓濕毛巾擦了擦臉,真覺肚子有些餓了,抓起一隻黏豆包就咬,想想白天的事,不由又發起呆來。那個劉成吉,真是辦法想盡,明的暗的輪番來,讓你防不勝防,虧沒少吃,還讓你說不出什麼來,人家確是高手,不服不行啊!再不能總讓他牽著鼻子走了,得想辦法玩點兒絕的啦……
早晨,在食堂再見麵,項林問穀秉芳,你在市裏有沒有能寫文章的朋友?得是蒿手。
穀秉芳問,想寫什麼樣的文章吧?
項林說,要大塊兒的,比如報告文學通訊什麼的,巴掌太的豆腐塊不行,沒意思。
穀秉芳明白了,鄉長後半夜睡不著,這是想在宣傳攻勢上下力量做文章了。便說,我那口子有個老同學,在市文聯的《雄關文學》雜誌社當編輯部主任,寫小說,也寫報告文學,在省裏也算有狴名氣的,筆名叫悶雷。
項林笑,悶雷?咋叫了這麼個怪名字?
筆名嘛,越怪越容易叫響。你沒看眼下走紅的作家,鬼子啊,東西啊,筆名怪怪的不少。
以你的麵子,還清得動吧?
穀秉芳猶豫地說,我要說聲請,他肯定能來,隻是……
項林說,你有啥就直說,是不是得有啥條件?
穀秉芳說,我下來前,他還請我們兩口子喝過送行酒。眼下文聯那樣的單位,市財政隻撥人頭費,能按月開工資,已是很不錯了。尤其是他們那個刊物,自籌自支,想維持下來都難。主編就給編輯們下任務,每人一年至少得拉進一萬元錢的廣告。悶雷當著部門頭頭,比別人還得多些。他聽說我到鄉裏鍛煉,讓我在這方麵幫他找些門路。其實鄉長的這個想法我也是沒想過,隻是操作起來就要花錢,所以一直沒敢張這個口。我把他請來沒問題,他也能給咱們寫,可能不能發表出去,我可不敢打保票,終審權不在他手裏,尤其是這種稿件。
項林說,發不出去咱費勁巴拉地寫它幹什麼?文人圈子裏的事我雖不懂,也多少聽說些,也算聽過豬哼哼。別說他們爬格子的,眼下辦事不叫油,哪根軸能給你白轉?你說得多少錢吧?
穀秉芳說,一篇萬字左右的報告文學,封麵或封二封三再配上照片,我聽他說,開價是一萬,憑我的麵子,估計七八千能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