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也比牢獄強啊!小龍適合在那裏戰鬥。可他一點不適合醫院或研究機關那類牢獄之苦,成天檢查這兒檢查那兒,不老實就電擊一下綁一下要不打麻藥,周圍都是獵奇的目光,冷漠、嘲諷、探究,把他當成異類怪獸不人不獸的蔑視的目光,你想想,又遠離了母狼,小龍能有好日子過嗎?他不早死才怪呢!”我繼續演繹發揮著我的思路,說服爸爸媽媽。
“敢情你還當真是辦對了這件事情。”
“那當然,我可以向你保證,爸爸,等老母狼死了,沒有了荒野的依戀,你的兒子我的小龍弟弟肯定會重新回到我們中間來,到那時,他再也不會離開我們了。”我下了這樣的果斷的結論,結束了我的演講,同時心中暗暗祈禱小龍真的按照我的推論,如期回到我們中間來,徹底恢複人性的一麵。
“真要是照你說的能夠實現,那可真是阿彌陀佛,我就供奉那老母狼。”我爸爸似乎有些相信了我的推理,那顆焦灼而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臉上露出了笑容。
媽媽則完全被我的演說給說服了,抱著我誇說還是俺家阿木聰明懂事,說什麼事都一套一套的,這樣她就放心了。
然而,惟一讓我捉摸不透的是,那對寶貝——老母狼和我的小龍弟弟究竟躲到哪裏去了?真的是逃回大西北莽古斯大漠去了,還是雙雙被人活捉拿去當怪獸賣掉了?為什麼至今毫無蹤跡?幾乎出動了全縣的人在搜尋,電視廣播上發布消息,幾路人馬正在追蹤,可他們連一丁點消息和痕跡都沒有留下,簡直像是從地球上蒸發了。這真令人費解。
其實,老母狼和小龍根本沒有逃遠,他們就在縣城裏,就在人們的眼皮底下。這是老母狼的狡猾之處,當然還有白耳。
那夜,老母狼帶著小龍從醫院窗戶跳出去之後,外邊接應的是白耳。
聰明的白耳把他們領引到縣城西南那座自己藏住的廢棄的舊菜窖裏,然後它自己躲出去了,它知道母狼不喜歡自己。老母狼根據自己多年與人類周旋的經驗,它一下子相中了此處。它已經猜到,人類的追蹤肯定是在縣城外邊的荒野和大漠上展開,那裏肯定很快會布滿陷阱和危險,隨時都會被人發現和追捕。與其那樣,還不如在這人跡罕至,卻又在人們眼皮底下的舊地窖裏最安全,最隱蔽,最出乎人們意料。這可真是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老母狼也是此道中的高手。當然,還有白耳。
老母狼對白耳開始另眼相看了。盡管對它仍然有些敵意,還存有提防,但通過這兩次的行動,母狼似乎漸漸在轉變態度。白耳進出菜窖,以及白耳占據窖內門口一角歇息,老母狼一改往日作風不去趕咬它了。隻是一雙眼睛依然不時地閃出警惕之光,監視它的一舉一動。老母狼對人類從根本上甚至永遠的不信任,導致了對人類飼養K大的白耳也如此不信任,這真是一件無奈的事情。
就是這樣,白耳——無辜的白耳也已經很是感動不已。它更加十分賣力地配合母狼的行動,向它示好。靠自己的機警和更熟悉人類生活不引起人們懷疑的特殊身份優勢,它夜夜叼來豐美的食物如活雞、活鴨,還有羊腿豬腦之類。
老母狼暫時沒有撤離的意思,它還要繼續避避外邊緊追不舍的風頭。於是,白耳源源不斷的物質供應更不可缺少。有時,老母狼自己也趁黑夜出去轉轉,但不是出去覓食,而是在觀察和偵看逃離的時間路線地點。它每次出去時間很長,到天亮時才回來。一隻狼一夜可奔四五百裏。這漫長的一夜時間,老母狼到底去了哪裏,幹了些啥,準備怎麼樣呢?隻有老母狼它自己才知道。
狼孩小龍最髙興。
他終於如願以償,又跟母狼生活在一起,這是最令他開心的事情。幾乎是經曆了九死一生、拿生命換來的這種相聚,對他來說太珍貴了。它與老母狼形影不離,老母狼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甚至老母狼夜裏出去它也要跟著去,無奈被母狼咬了回來。
母狼不在的夜裏,他就跟白耳親近。
白耳卻不怎麼搭理他。在白耳眼裏他不怎麼純粹,既不是純粹的狼,又不是純粹的人,不倫不類得令它疑惑。而且就這麼個怪物,卻奪走了它的母愛,弄得它無娘可認,孤孤零零,成為荒野上的不被狼群認可的孤狼。
每當狼孩靠近過去與它玩耍時,內耳都閃開去,實在逼得無法時,它就衝狼孩齜牙。有一次母狼回來搐見白耳在齜牙威脅狼孩,它毫不猶豫地撲過去咬走白耳。
可憐的白耳,感到不公平。傷感地逃出菜窖,在縣城裏瞎逛閑蕩,到了晚上才幽幽地回到地窖。它對自己仍然間來也莫名其妙。有時他們都很固執,這是動物的普遍個性。
“羅鍋!羅鍋!快拿酒給我喝!”
二禿子胡倫衝歪斜的兩間窩棚喊,這一天他和娘娘腔金寶騎馬挎槍來到他大哥胡大的野外窩棚上。他們這些日子一直在追蹤日耳狼,盡管他投靠毛哈林想得到支持在郭姓墳地裏鬧騰,後來娘娘腔金寶對他說,夜裏他搜查過那墳地,白耳狼的窩確實不在那裏,勸二禿子先別去惹郭家的人,悄悄追殺白耳狼才是頭等大事。於是他們有空就到荒野上來轉悠,尋找白耳狼的蛛絲馬跡。
“誰……誰呀?這麼、這麼……裝孫子,瞎……瞎狂啊?”從窩棚那蝸板門後頭大咧咧地走出伊瑪,結結巴巴地答話,懷裏抱著嬰兒,敞開的市衫後頭裸露出碩大的奶子,毫不顧忌地給娃兒喂奶。
“是咱漂亮大嫂子呀,胡大羅鍋呢?”二禿子胡倫從來不叫胡大為大姆,從小就叫羅鍋,一見魔怔嫂子伊瑪一個人出來,卨興了,兩眼邪邪地盯著那對白而肥的豐乳,笑嘻嘻地湊過去。
“胡大……他……趕、趕牛……去了……你、你來……這兒……幹啥?”伊瑪盡管鷹怔,可愛憎好惡鮮明,她從小就討厭二禿子,冷冷地問。
“來看看你呀!看看我這漂亮嫂子過得咋樣!”二禿子伸出爪子捏了一下伊瑪懷裏的娃兒臉,順便蹭了一下那奶子,“我叫他侄子好呢,還是叫他弟弟好呢?嘿嘿嘿……”
“你、你應……該叫、叫他……叔叔!”伊瑪口吃著但清晰地告訴他。
“為啥?”二禿子沒有明白。
“告、告訴……你,你爺、爺……胡嘎達也、也……睡、睡過我!”伊瑪說得更惡毒。
“你!”
“格格格……”伊瑪開心地大笑,又托住自己的大奶往二禿子嘴邊送了送,“你爸,他、他……吃、吃過,你摸、摸……它……不、不如……也吃、吃一口!”
禿子臊紅了大茄子臉,閃避著,如躲避馬蜂般躲著那堆肉奶子,罵著“操你個傻娘們兒,淨胡說八道!”
伊瑪放下奶子,兩眼刀子般的狠狠盯一下二禿子,然後轉身走回窩棚裏去,肥臀一扭一扭的,猶如兩座相連的小山在移動。
二禿子和娘娘腔跟在伊瑪的後頭,走進窩棚裏。沙坨子裏趕了一天路,怎麼也得歇歇腳喝口水。見伊瑪愛理不理的樣子,二禿子說:“我們大老遠地到你這窩棚上,好賴我們也算是親戚,你怎麼也給我一口水喝吧!”
“水、水……在水缸裏,自……個兒……喝、喝唄。”伊瑪說。
又饑又渴的二禿子支使娘娘腔燒水做飯。這是野外窩堋的規矩,來的人想吃想喝,都要自己動手,窩棚主人不侍候,何況來的又是二禿子。
二禿子那雙賊眼珠轉來轉去,還是不由自主停留在伊瑪的豐胸上,乜斜著,盤算著如何才能製服這個從小就令他心動的傻女人。沒想到如今得了魔怔,她依然這樣桀騖不馴。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這麼大老遠到你這窩棚上來嗎?”二禿子繼續和伊瑪糾纏。
伊瑪不理他。
二禿子自顧說下去:“告訴你,你養過的那隻日耳狼又出現了,差點咬死我!我們現在正追殺它呢!”
這句話終於起了作用,引起伊瑪的注意,她轉過臉來看著二禿子:“白、白耳?它、它……回、回來啦?”
“是,我親眼看見,在郭家墳地差點咬死我。這狗東西,我早晚殺了它!”二禿子憤憤地發誓賭咒。
“就你?你、你……殺不了……它的!格格格……”伊瑪輕蔑地奚落二秀子。
“媽的,你小看我!告訴你,媽的,那白耳狼沒什麼了不起!我早就知道,你他媽的還惦記著那條惡狼,惦記著它的老主人,那個小白臉阿木!我也知道,那晚,就是你放走白耳狼咬死我爹的!”
“胡、胡說!你……你胡說!”伊瑪頓時變了臉。
二禿子終於抓住伊瑪的把柄,繼續進攻道:“往後你可老實點,對我也好一點,要不然我把你送到公安局,關進大牢!”
精神不健全的伊瑪,就怕別人嚇唬她關進大牢送進瘋人院之類的,頓時顯得惶恐不安手足無措的樣子。二禿子趁機貼上來,伸手抓揉她的大奶子,伊瑪魔魔怔怔地也沒什麼反應。
“那狼狗是我放走的!你別嚇唬伊瑪!”羅鍋胡大突然從外邊走進來,帶銅匝的拐杖“嘟嘟”地敲著地麵,“你給我滾出去!把你的髒爪子從我老婆胸上拿開!”
二禿子沒想到羅鍋會闖進來,有些尷尬,訕笑著說:“開個玩笑嘛,開個玩笑嘛……”
“滾!”胡大羅鍋的拐杖往外一指。
“我們還沒吃飯呢!”
“吃個屌!”胡大羅鍋的拐杖,一下打翻了娘娘腔金寶撅著屁股攪動著的粥鍋。
伊瑪高興地笑著,依偎在自己羅鍋丈夫背上那個小山包上,雖然不怎麼浪漫雅觀,可也踏實有厚度。她覺得自己羅鍋老公很偉大,很雄壯,很氣派,很英俊,是天下第一男人。
二禿子和娘娘腔有些悻悻然,也隻好乖乖地走出那個不歡迎他們的小窩棚。
天已黃昏,他倆隻好像兩隻野狗一樣到外邊找食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