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倘若真的以為老母狼現在老弱病殘,不堪一擊,那將是大錯。
盡管耳不聰,目不明,又老態龍鍾,但它的心智依然精細,思謀依然熟遠。最近以來,每當狼孩出去覓食,它在洞穴內慢慢幹著一件事,就是拓展洞穴深度。不知是有什麼預感,還是閑著也閑著,它就幹起和平時期的“深挖洞,廣積糧”來。而日幹得樂此不疲,從不停頓,像一位馱默的深謀遠慮的偉大戰略家一般。
過去隻是一個隻有三米多深的淺淺的洞,那時它和公狼年輕,身體矯健天下無敵,不須挖深穴,有個躲風避雨的處所就行了。現在隨著年齡增長生活,閱曆豐富,也追求起居住麵積的寬敞,追求深宅大院有多少多少平米了。它天天就那麼慢慢挖著,擴展著,先是搞出一個儲藏室兼廚房,然後是大臥室,鋪滿幹草軟毛的大臥室。這些夠大夠寬了吧,沒有,老母狼依然深挖不止。它要幹什麼呢?那個斜形縱深的洞倒不怎麼寬敞了,隻夠一條狼鑽行,而且深到已經有幾十米長了。可老母狼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還是那麼慢吞吞地挖著。有一天它終於停下了,因為它已經挖到一處目的地,挖到了濕潤涼爽的沙蒿根和酸甜可口的酸不溜草根下麵了,它躺在那裏吮吸起草根,甚至從草根的空隙中還可望見高天的幾顆星星。狼孩也曾很費勁地爬到這洞穴的盡頭,它認為老母狼為尋找和吮吸沙蒿酸不溜草根,挖這麼長的洞,費這麼大力氣,一點不值得,瞎耽誤了工夫,它又爬回寬敞的臥室那裏啃起美味的山兔野雞來。
這天傍晚,老母狼突然煩躁不安,似是有了什麼預感,有什麼危險正在臨近。
它爬出洞口張望,可又望不到什麼,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沙坨子。狼孩不在洞穴裏,它更是有些恐慌,狼孩太了哪裏?他送走家人後又去了哪裏?老母狼從洞裏出來進去,又在洞口附近轉磨磨,十分焦灼不安地等候著狼孩的歸來。不知過了多久,狼孩終於回來了,十分慌張,三步一回頭,似乎是千軍萬馬從後邊追擊他。這種情況,在已長大的狼孩身上很少出現。跟他一起逃來的還有那隻被自己遺棄的白耳狼。其實老母狼極不願意狼孩與白耳狼來往,它總覺得被人類養大的白耳,早晚有一天會給狼孩給它帶來麻煩或者災難。從他們倆的緊張樣子,老母狼已感到那個災難正在靠近他們的巢穴。
狼孩迅速跑到洞口母狼身邊,用嘴巴碰碰它,急急地低聲吟吠幾下,明白無誤地表達後邊有強敵追蹤,要帶它馬上逃離此處,而且是棄這洞穴遠逃。那隻白耳狼,則站在稍遠些的地方,正回頭瞀戒。兩耳聳立,高昂著頭顱,擺出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老母狼卻表示不走。它已感覺到強敵已經很迫近了,自己又年老體弱根本跑不動,能逃得過他們人類的快槍快馬嗎?能逃得過他們毫不停頓的長期跟蹤嗎?要是這麼明著逃,早晚隻有死路一條,這一點,它的久經沙場九死一生的經曆已明白無誤地告訴它。於是,老母狼反而異常果決地把狼孩趕進了洞穴內,而且猶豫片刻後,還是把那做瞀戒的白耳狼也召進了洞裏。
他們剛躲進洞內,就有一梭子子彈朝這邊掃來,汀得洞口沙土紛紛冒煙。接著又是一梭子,顯然強敵用猛烈火力封鎖了洞口,他們再也逃不出去了。白耳狼發出絕望的哀鳴,狼孩也有些驚恐地東張西望,惟有老母狼趴在洞口,沉穩地諦聽捕捉著外邊的動靜,毫無慌亂緊張的樣子。白耳狼和狼孩也安靜下來,已經如此,也擺出一副與老母狼同生死的架勢。這倒也好,沒什麼遺憾。
“哈哈!我們把他們堵在洞裏了!”有人狂喜地喊。
“這回看它往哪裏跑!我要扒了它的皮!”有人詛咒。
“真沒想到他們的洞穴還是這舊狼洞!”顯然這是娘娘腔在驚歎。
“要不說你們蠢呢,還不如一條狼!”有人揶揄。
這些人都趴伏在幾十米遠的土包後邊,不敢上前,隻是虛張聲勢地吵鬧,不時朝洞口打一兩梭子冷槍。
我和爸爸則遠離這些人,躲在另一側沙包後邊,觀察著事態發展暫未現身。從爸爸咬得鼓突的腮幫和一雙閃射冷光的眼睛上看,隻要這幫人危及到小龍的生命安全,他會毫不猶豫地開槍點射這些人。那麼爸爸會保護白耳嗎?我現在最擔心的倒不是小龍,而是白耳。這些人基本都是衝著白耳來的,今天白耳命在旦夕,危機重重,不過到時候我也會衝上去的,就像爸爸衝上去保護小龍一樣。
幾梭子試探性的子彈掃過去之後,那個黑乎乎的洞口內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悄無聲息。周圍也是風不起,草不動,黃昏的大沙坨子裏一片死寂。那連串的槍聲驟響之後,很快被空曠浩茫的沙坨子吸得幹千淨淨,沒有什麼太強烈的聲音刺激,似乎一切在這裏都顯得渺小而無所謂。
西南天際最早升起的那顆星星,有人稱它是金星,賊亮賊亮,黃中透紅光色新鮮,好像剛從沙泉裏洗出來的。當天亮時,它會走到東方地平線,變成啟明星,在太陽升起前的黎明黑暗中發出一道光亮,給人指路。我時常望著西南那顆金星發呆,想象它多麼辛苦,一夜之間趕那麼遠的路去遙遠的東方,由金紅變成白亮的另一顆星星,同時感到宇宙無限的奧妙和神秘。那時奶奶常常摸我腦袋說,那是佛爺駕著那顆金星趕去東方,給黑夜中的路人指點迷津的。
此刻,我真希望那位萬能的佛爺,駕著金星過來保護一下我的內耳和小龍弟弟。
等候多時仍不見狼洞內有任何反應和動靜,捺不住性子的李科長他們開始騷動起來。他們探頭探腦,罵罵咧咧,揮槍拉栓地鼓噪。
“鬼東西縮在洞裏不出來,上去看看吧!”李科長提議。
“對!咱們都上去!拿槍瞄著洞口,隻要它跑出來,咱們就一開槍撂倒它!”二禿子摩拳擦掌,伸手揪下蓋禿頭的油帽子往地上一甩,黃昏的朦朧中那禿頭成了白白的亮點,好像是一顆燈泡,逗得人們忍不住笑起來。
鄂林太憋住笑說:“小心你的禿頭吧,那麼亮那麼白,肯定第一個變成白耳狼攻擊下嘴的目標!”
嚇得二禿子趕緊又把帽子扣在禿頭上,但仍然挑動著說:“咱們不能在這兒幹耗著,上去封住它的洞口,再想法子對付才對。”
“二禿子說得對,咱們都上,不能苒等了。”李科長下了命令。
於是,幾個人貓著腰,縮著脖,手裏端著上了子彈的槍,躡手躡腳鬼鬼祟祟地靠上去。當他們快接近洞口時,從側後方沙包後閃出來爸爸和我,攔住了他們。
爸爸把槍對準了他們,喝令道:“退回去,不許你們靠近洞口!”
“你幹什麼?憑什麼阻攔我們?”李科長想起被他下槍的事,肚裏一直憋著氣,感到沒麵子,窩火,一個堂堂的縣公安局科長,怎麼能叫一個農民釘姓壓住了氣勢呢。於是他臉一橫耍起霸道來,“給我滾開!別妨礙我執行公務!”
“執行公務?哈哈哈……”爸爸大笑起來,“你這人民警察偷偷盜獵,追殺國家保護動物,這叫執行公務?”
“我們要抓捕傷人的惡狼,送到應該送的地方進行監管保護,這事跟你這老百姓無關!你快給我閃開!”李科長也不示軟,喝令道。
“我兒子小龍在裏邊!你別想靠近這兒!”
“我們不碰你那狼孩,我對他沒興趣,我隻要速住日耳狼!你再不閃開!我就不客氣了!你這刁民在妨礙我執行公務,我有權拘捕你!”李科長枓抖手槍,又掏出手銬。
“嗬!想來硬的,好吧,你上來試試!”爸爸的槍口瞄準了李科長。
一看情況不妙,站在後邊的鄂林太緊張了。
“別、別、別!你們倆可別鬥火兒,萬一槍真的走火傷了人,誰也擔不起這責任。”鄂林太清清嗓子,走過去站在雙方中間,看看李科長又看看我爸爸,“你李科長要是為了打野狼傷了老百姓,回去你這科長還做不做?你蘇克為了護兒子傷了公安人員,你是不是想坐大牢?你們雙方先壓住火,先聽我說,看有沒有道理。”
李科長聽出鄂林太話中的味道,似有醒悟,於是就說:“好吧,聽鄂所長怎麼說。”
爸爸則覺得由鄂林太充當中間調停人倒也合適,盡管他跟李科長娃同事,都是警察,但也是自己過去的戰友,對此事的始末都有丫解,不會有什麼偏向,先聽聽他怎麼講也無妨。
“今天的事悄發展到這地步,確實有些難辦了。”鄂林太有意口氣緩緩地,慢條斯理說起來,“那白耳狼雖然是受國家保護的野生動物,可又咬斷過李科長兒子的手指頭,還有咬死二禿子胡倫的父親胡喇嘛村長的嫌疑,他們二人都跟白耳狼有仇。我跟白耳狼沒有仇,但從一個執法人員的角度說,這白耳狼已有些傷人的野性,不能讓它在野外自由活動,以免又出現傷人事件,應該把它抓捕,送到一個安全收養的地方去,這是一。這二呢,可這狼洞裏不僅藏有白耳狼,還有蘇克的兒子狼孩小龍,那條老母狼可能也在裏邊,這就問題複雜了,容易產生誤傷事件。而且從另一方麵說,這座狼孩和老母狼的巢穴已暴露,消息傳出去之後,別的各類人物都有可能聞風而動跑來圍捕他們,他們以後的生存將變得更加困難更加危險。所以,我的意見是,蘇克你倒不如利用這次大好時機,把狼孩和母狼抓捕回去,另行安排!”
鄂林太講的這番話頗有條理,而且頗有說服性。尤其對我爸產生了影響,他的態度明顯在發生變化,甚至要同意這個方案。可我隱隱感到,鄆林太的觀點稍稍偏向了李科長他們,而且明顯對我的白耳不利,也對喜歡荒野的小龍弟弟不公。我剛要表示反對,爸爸摁住了我,輕聲對我說:“鄂叔叔的意見是對的,今晚的事除了這方案再沒有好收場了。”
“這對白耳不公平,也危險!”我低聲抗議。
“真是能抓到白耳,我們一起護送它去安全的地方。”爸爸說。
“小龍也不願意回到我們中間來……”我繼續嘀咕。
“還能怎麼樣?到時候了,他不能過一輩子這樣的口子!往後他也沒有安全了,鄆叔叔說得對,會有很多人追捕他們,那更危險,倒不如利用這次堵在洞穴裏的機會抓他回家!”爸爸不容置疑地下了斷言。
我隻好緘默起來。一個少年還能怎麼樣,而且在一個蒙古男孩子的眼裏,父親是至高無上的,要絕對服從父親的意誌。我隻有如此。
“好吧。我同意老鄆的意見,但一定要活捉,不許傷害他們!”爸爸嚴正地表態。
“我更沒意見,就活捉!不傷它的一根毫毛!”李科長言不由衷地假惺惺這樣說著,“嘿嘿嘿”冷笑。
“如果誰違背了這個協議,我的槍絕不客氣!”爸爸再次嚴肅提醒。
“好了,就這麼定!誰也不許傷害他們!我負責監督!”鄂林太說。
接著,大家收起槍,商量起活捉的具體方案來,剛才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暫時消散,人們都不由得鬆下一口氣。畢竟互相開槍殺戮不是人們希望看到的結局。誰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包括我爸爸,除非萬不得已。
令人奇怪的是,我們說了這麼半天,那個黑森森的狼穴內仍然沒有任何動靜,好像一處不存在任何活物的空洞。我站在一旁始終不解,爸爸也暗暗納悶,膽大的他輕輕走過去還往洞內瞧了瞧,那洞穴黑乎乎地伸展進去,徐徐吹出一股陰冷的微風,絲毫也看不見裏邊的情況。
“想活捉的話,我倒有個主意。”娘娘腔金寶這時用女人般的尖嗓音,慢聲細語地開口。
“有屁快放!急死人了,還磨蹭啥!”李科長嗬斥他。
“放煙熏它!往洞裏放煙,把他們熏出來,然後我們守在洞口用棍棒打昏他們!”頗有狩獵經驗的娘娘腔金寶說出了他這損招,夠惡毒的,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這個猥瑣的小男人,怎麼沒有死在通遼精神病醫院呢?我在心裏這樣詛咒著他。
大人們忙活起來。有兩個人守在洞口,其他人紛紛去砍去薅沙坨子上的沙巴嘎蒿。這是一種隻有在半沙化的沙坨子裏生長的草本多年生植物,燒起來後不太起火苗,愛冒濃濃的黃煙,尤其在半濕蘋幹的時候,最適合熏狐狸洞狼灌洞什麼的。費了不少工夫,他們弄來了一大堆發黃的沙巴嘎蒿,全部堆放在狼洞口,有經驗的娘娘腔還拿一根長棍把蒿草盡童都塞進洞穴內,以便煙往裏走。一切弄好之後,娘娘腔哆哆嗦嗦地去劃火柴,點燃那洞口內的沙巴嘎蒿。也許過於緊張的緣故,他劃了幾根火柴也點不著那堆半濕的蒿草,最後他撅著屁股伸嘴去吹火,“呼”的一下,終於燃起的煙火猛然噴出來,那火舌一下子燎著了娘娘腔金寶的眉毛和胡子,嚇得他四仰八叉倒下去,弄得十分狼狽,引起人們一片哄笑,紛紛奚落他。我心裏暗罵燒死你才好。
火是點著了,半濕半幹的蒿草慢慢引燃起來,也漸漸冒出濃濃的黃中帶黑的煙霧,那洞口完全被那團碩大的滾滾濃煙所籠罩。可奇怪的是,那濃煙卻不往裏走,全往外冒,往天空中飛散,根本進不到洞裏去。二禿子過去往裏扇煙,可被往外冒的煙一下子嗆住喘不過氣來,流著眼淚退回來。
“煙不往洞裏走,情況不對!”還是那個娘娘腔有經驗,發現不對勁兒,這樣嚷道。我爸始終雙臂抱著胸,站在一旁,既沒去抱柴草也沒有去點火,靜靜看著他們弄。他其實就發現情況不正常,洞裏有蹊蹺,但沒有吱聲。
“為什麼會這樣?情況有什麼不對?”李科長問。
“洞裏邊不太深的地方被堵死了,所以不走煙,就像炕洞堵了會倒煙一樣。”娘娘腔解釋。
“那這樣熏不是白扯嘛!快,快,把火弄滅,去打通那個堵的東西!”李科長命令。二禿子和娘娘腔便急忙過去踩滅火點,一把把拽出塞進洞內的萵草。
當過獵人頗有膽氣和經驗的娘娘腔金寶,自告奮勇往裏探洞,在李科長和二禿子等人誇張的鼓勵下,他帶著刀棍往裏爬進去。也就兩米深處,他就發現了那個堵處,原來老練狡猾的老母狼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人類會這麼廠,就從裏邊拱來土堵死了洞口。當然煙就進不去了。娘娘腔金寶爬出來報告情況,李科長指使他挖開堵土。娘娘腔又爬回去,後邊跟著二禿子也來幫忙做伴。為了複仇,這兩個人真是豁出命來了,輪流挖通那洞內堵土。祈騰廣好一陣子,他們終於徹底打通洞穴了。
這時,外邊完全變黑,夜幕降臨在沙漠上,三星也升在東邊的半空中,我們在這兒已經耗費了好幾個時辰了。
洞裏依然沒有動靜。二禿子和娘娘腔都安全地撤回地麵上,可那藏著白耳、母狼和小龍的洞穴內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真是邪門兒了,大家都明明看著他們躲進洞裏去的。
李科長他們重新往狼洞內堆放沙巴嘎蘺,點燃起來。這回走煙丫,濃濃的黃黑煙呼呼地卷進洞裏去,好像是一口非常好燒的大灶口—樣,而且一點都不倒煙,那一團團濃煙一點都不浪費地都被吸進深洞裏去,滾滾翻卷,呼呼有聲。
“這回該死的畜生跑不了了,大家都準備好棍棒,沒有棍子就州槍托!出來一個,打倒一個!”李科長興奮起來了,拍手歡叫著招呼大夥兒,l個兒倒提著大槍托側身站在洞口一側等候著。二禿子和娘娘腔則守在另一側,連鄂林太和爸爸也做好了準備,氣氛有些緊張起來。
他們就那麼靜靜地等候著。洞口內那殘煙剩火徐徐燃著,似斷似續,偶爾發出“劈啪”聲響。大家屏住呼吸等著被煙熏後無法忍受的白耳他們躥出洞口來。我看著他們一個個緊張兮兮,大眼瞪小眼,舉棍提槍托的傻樣子挺滑稽的,忍不住笑起來。我甚至覺得人類很低能很無聊。
還是不見白耳他們躥出洞來。
大人們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接著燒!接著熏!”舉槍舉累了的李科長不耐煩了,急躁地喊叫。
二禿子和娘娘腔又去抱沙巴嘎蒿一堆堆地塞進洞裏,再次點燃。那濃煙重新呼呼地卷進洞裏去,而且依然是一點也不往外冒。大人們又重新拿起棍棒緊張地等候起來,都那麼傻傻地呆呆地提心吊膽地等候著。
依舊不見洞內的狼獸現形。
我站在離洞口較遠的沙坡上,於是突然發現了情況。
“你們快看!那邊怎麼也在冒煙?”
離這邊洞口足有五六十米遠的地方,也就是這座洞口所在沙坡的背方向,正冒著滾滾濃煙,而且那煙柱往L直拔雲霄,在皎潔的月光下全然像一座工廠的大煙筒冒出的濃煙一般,那才叫“大漠孤煙直”!
大人們也頓生疑竇,跑來我這邊觀看,然後又紛紛奔向沙坡背麵去看個究竟。
那是個背陰的沙坡,挨著一條小河溝,半腰上有一個臉盆大小的口子,那濃煙就是從這口子源源不斷地往上湧冒,呼呼發響,還裹卷著煙灰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