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看樣子,我真的少不了你的點撥。方毓眉忽又撒起嬌來,有什麼填肚子的嗎?
羅市隱看了看表說,啊呀,隻顧談話,幵飯時間快過了,咱們趕快去餐廳。餐廳裏已沒多少人了,羅市隱要了兒個菜,自然少不了方毓眉喜歡的基尾蝦和鴨翅,兩人吃得也還開心。晚餐後羅市隱提議去海邊走走。
綠島三麵環水,一向依山,是一座半島,地型構造奇特既有犬牙交錯的巉岩,也有平坦如砥的沙灘,滿目蔥蘢的綠樹從中,掩映著本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各種建築風格的別墅,那是西方外交官和中國軍閥、政要下榻休憩之所,裏麵曾演繹過無數喜劇、悲劇和鬧劇。羅市隱說起來如數家珍。
你怎麼知道得這樣多?方毓眉問。
我翻過綠島的地方誌。羅市隱笑道。
難怪。方毓眉挽著他來到沙灘,哎,你怎麼跑到這兒來的?
羅市隱介紹了發生在濱海市機關幼兒園注射劣質疫組的事,說,我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能坐得住嗎?
這些人真喪盡天良。方毓眉說,哎,劉柳幹嘛不來?
他是記者,有新聞紀律。而我,平頭百姓,要自由得多。羅市隱說。
調查進行得怎樣?材料到亍了嗎?
蠻難的,我隻能咭訪,接觸不到關鍵人物。羅市隱咂了咂嘴,說,最近我在想,我是過高地估計了自己,我曾自詡為社會病理學家,今天的社會固然有積極向上光明的一麵,但消極卑下黑暗的一麵也還嚴重存在,社會諸多病象,不隻有單一病種,還有並發症,其複雜微妙的病理又豈是我能診斷的?我真是自不最力。其實,我隻是個清道大,我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和許許多多清道夫一起,清除一堆堆有礙改革開放國策、孳生腐敗和毒化心靈的社會垃圾,僅此而已。
今晚,大海少有地平靜,上弦月的清輝撒在海麵上,輕輕波動的浪花,像數不盡的碎銀爍爍閃亮。踏肴細軟的沙灘,方毓眉聽清了羅市隱說的每一個字。在她的記憶中,他還是第-次如此冷靜地剖析自己,說得很實在,也很準確。有這種認識並且說出來,在他是不容易的,又是說給她聽的,她感動不已,一轉身抱住他,揚起頭,閉起雙眸等待著,他在她飽滿光潔的額上吻一下,在這大海的一角,在淡淡的月光卜而後,他攬著她的腰慢慢走著,不一會兒便踏上了沿山體開築的之字形花崗岩磴道,兩人都不再說話,似乎都明白對方有心思,都想到接下來的時間,對兩個人來說,可能都會是困難的。不過,羅市隱已想好了應付的辦法,不管方毓眉會怎樣,不該發生的事絕不讓它發生。綠島飯店拱門上的霓虹燈已燦然人呂,羅市隱鬆開了自己的手臂,他讓方毓眉走在前頭,他拉下半步,兩人回到飯店。上樓時,方毓眉還是牽起他的手,拽著他一步一步來到三樓,在房間門口停下,他掏出房卡開門。
先生,你弄錯了,不是住嗎?方毓眉說。
這是我替你留的房間。羅市隱說這話時,門已打開,小姐,請吧!原來,你……方毓眉的臉漲得通紅,她不知說什麼是好,愣了愣說,你是不是害怕什麼?
我能怕什麼?羅市隱明白方毓眉問話的含意,他盡量上自己擺脫內心的慌亂,努力鎮定下來,說,毓眉,這樣做,對你對我都好。
那我真要感謝你了,方毓眉的話有明顯嘲諷的味道。稍停,她變得豁達起來,說,行,這就麼著,清回吧!晚安!羅市隱言罷轉身把門帶上,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一件他想得很複雜的事,竟這麼簡單地解決了,他頗感欣慰,接著又洗了個熱水澡,感覺到身心從未有過的輕鬆,他倚在床上,就著床頭燈光,想瀏覽一下白天沒來得及看的報紙,驀地,門鈴響了,會是她嗎?看來也隻有她,他趕忙套上襯衫、氏褲,過去把門打開,果然是她。
隻見她穿著一襲白色絲質睡衣,把頭發盤在後腦上,臉色紅潤,顯然,她也洗了個澡,神情文雅矜持,端莊清麗,透著成熟女人溫潤的體香,羅市隱不知她要做什麼,隻是他心跳加快,掌心潮熱,手足無措地站著,不知問什麼是好。
先生,有些事,我們得說清楚。方毓眉看出了他的尷尬,平靜地說。
噢,噢,談什麼呢?羅市隱依然緊張,不過……你想談就談吧!先生,你是不是認為我是一個很隨便的女孩?
沒有哇!羅市隱麵帶微笑地說。
不,這不是你的心裏話。她說,在你看來,我談廣一個又一個對象,而且,我跟你又親密接觸,那麼,我肯定是一個感情上很濫的女孩。
我從沒這樣想過,羅市隱申辯道,而],你應當清楚,我是一直很看重你的,從沒責備過你跟誰戀愛有什麼錯,你有愛的自由,這也是你的權利。倘若說跟我的接觸有問題的話,責任在我,錯在我。
幹嘛要這樣說?你我之間不存在誰對誰錯,我們並未做出格的亨,因此,你不必內疚或自責。方毓眉說,先生,其實,你真的還不完全了解我。說起來你或許不信,讀大學時,我們班上和年級,女孩予亂談戀愛的現象司空見慣,有的還租房同居,個別的甚至到娛樂場所“坐台”,我鄙視這樣的人,盡管我也能理解她們經濟上的窘困,可這樣做,未免太下作,叫我,錢再多也不幹,何況,我是學生幹部,而且,我和鄒琚一直相愛,我的內心是相當封閉的。仴是,跟鄒琚的痛苦分手,改變了我對愛情的看法,那時,我甚至不信世界上還有什麼真愛,很氏一個時間我意緒低沉,過著一種類似病態般的日子。方毓眉搖頭歎了口氣,說,可愛情這檔子事恐怕誰都說不清道不明,往往是陰差陽錯,外麵的世界光怪陸離,異彩紛呈,有太多的誘惑,周圍的女孩一個個心有所屬,塵埃落定,母親又不斷地催促,於是,我心想,結束漂泊,找個寧靜的港灣泊位吧!這樣,就有了接二連三的感情碰撞,卻又難遂心願。但我沒有遊戲人生,每一次都是認真的,沒有亂來。說著,她睨了羅市隱一眼,至於我跟先生相處,我先是對你的經曆和個性感興趣,接觸多了,我服膺你的人格和學識,覺得跟你在一起輕鬆自在,無拘無束,你的所作所為甚至影響廣我對人生對社會的看法,我想跟著你,協助你做點事……
不敢當,我沒這樣大的能耐,盡給你增加負擔……
別打岔,聽我說完,方毓眉打斷了羅市隱的話,隨著我們交往的深人,我從最初的敬重進而有了依戀,慢慢地,我喜歡上了你,你呢?
我?羅市隱猝不及防,勉強地笑了笑,還是不說吧!不說也罷,反正你我心中明白。方毓眉說,自我與韓小康確定關係,想到自己就要出國生活,從此很難跟你見麵,我真的感到害怕,我怕會永遠失去你,我想擁有你,許多辦法我都想過,惟一具有永恒意義的便是將我給你,這樣,你就口以一輩子記往我。這在常人看來也許是不道德的,可是,在兩性關係上,不存在什麼道德不道德的問題,事情的關鍵在於值不值得付出。麵對你,我以為值得,可你放棄了。就在古村落的那個月夜,你留給我的是終身難忘的遺憾,當然還有對你的鄙夷,我瞧不起你。
是嗎?羅市隱似信非信地問道,可以說得具體點嗎?
當然。方毓眉已十分冷靜,她說,我們不是一直以誠相待嗎?口[是,那晚你變得很虛偽,你編造謊言騙我,還以為我體察出來。
噢……羅市隱像個行乞的小偷猛然被捉住似的,他有押狼狽,說,對不起,我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怕傷害你……
那你就直說嘛!方毓眉一臉氣憤,你說出來,我能勉強你?我沒那麼下賤。說著,泔水悄然落下。
毓眉,當時你說自己還是處女……
是啊,我就是想在這種狀態下給你,可你……你真的讓我很失望,很傷心,你倒好,沒事似的去堂屋睡了,而我卻躺在床上流淚,這你知道嗎?
啊,罪孽!羅市隱以拳擊打著自己的頭,說,沒想到這樣做,仍然傷害了你。是的,小該說謊,但直到現在,我以為當時隻能這樣,我要讓你守住貞操,以免給你婚後生活帶來麻煩和痛苦,要知道男人是很計較這件事的。
沒想到你還這樣古典,你其偉大,太偉大了,有多少男人計較這樣的事,恐怕隻有你。
你怎麼說都行,反正,我不想做有悖良心和道德的事。
先生,你說的是過去,而現在,貞操問題對我來說,已不存在,那麼,我想問今晚我能留宿這個房間,讓我了卻自己的心願嗎?
這又何必呢?!不要這樣。
那你是嫌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