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3)

“凶手不是抓到了嗎?都槍斃了,還哪來的殺手?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啊?你們是怎麼搞的?”

川村低頭不答。一貫自信或剛愎自用的他,此時像是嚇破了膽,惶惶然。

“鬆下的死跟金田忽一郎的死基本相同。”岡田在彙報現場勘察的情況時說,“一、都是腦門中槍,子彈穿透頭顱。”岡田提起裝著彈頭的膠袋,“這是從現場撿獲的彈頭,它穿透頭顱後擊在石頭上反彈落下,經驗明這是三八大蓋槍彈,就是說,殺手使用的槍支也是三八大蓋。這是二。三、這第三,應該是不同的,”岡田像是強調,也像是遲疑,“我們發現這粒彈頭上刻有字。”

伊藤示意岡田把彈頭給他。

伊藤撕開袋口,將彈頭倒出。他把彈頭捏在手上,在眼前轉動,停住。

彈頭上刻有“—”。

伊藤凝視“—”,凝思或揣摩。這是字還是符號?如果是符號,那是表示什麼意思的符號?

“打死金田忽一郎的槍和彈頭呢?”伊藤突然問。

“在。”岡田說。他吩咐福康去取。

槍和彈頭取來了。這是打死金田忽一郎的槍和子彈。子彈原是從鄭家外牆牆體裏找到的,彈頭上仍保留泥痕。

伊藤叫把有泥痕的彈頭洗淨。

隻見這粒彈頭上也刻有“—”。

這個發現讓岡田、川村、富康都大為吃驚。

“—”是字或是符號?兩個彈頭的“—”有什麼關聯?

“—”和“—”都刻在彈頭上,那麼,它們必定是有關聯的。

這意味著,殺死鬆下和殺死金田忽一郎的槍手,有可能是同一個人。既然槍手是同一個人,那麼,陸耀延就不是殺死金田忽一郎的凶手,因為他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殺人。換句話說,陸耀延是被錯認定為凶手,被枉判和枉殺的。真正的槍手另有其人,他殺死了金田忽一郎,現在又殺死鬆下。

伊藤指著曾被當做陸耀延殺人鐵證的槍,質問專案組的人:

“這把槍到底是怎麼回事?從哪弄來的?”

沒有人敢回答。但是,岡田、福康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投向川村。

伊藤直視川村,“川村,你說!”

“這個……這把槍的確是陸耀延使用過的,上麵也有陸耀延的指紋。”川村說。

“我問你,是不是這把槍打死了金田忽一郎?”

川村說:“是。”

“是?”伊藤說,他擺開兩粒刻著同樣符號的彈頭,“這是打死金田忽一郎的子彈,這是打死鬆下的子彈。這兩粒子彈都刻著同樣的符號,我們姑且說是符號吧。我們現在且不去分析這符號是什麼意思。我們現在首先要弄明白的是,這兩粒子彈是不是發自同一支槍?殺金田忽一郎和殺鬆下的是同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川村說:“肯定不是同一個人,也不是同一支槍,而是兩個人,兩把槍。因為,這把槍查獲後一直在我們手上,不可能還拿去殺人,況且,殺金田忽一郎的凶手陸耀延已經被槍斃了。陸耀延被槍斃後,鬆下才被殺。那麼,殺鬆下的殺手,就是另外一個人。”

伊藤說:“那我問你,如果是兩個人,兩把槍,那這兩粒彈頭為什麼刻著一模一樣的符號呢?”

川村說:“說明這兩個人是同夥。”

“同夥?”伊藤疑問,“有這麼一模一樣的同夥嗎?”

川村說:“既然是同夥,殺人的手法和方式也就基本一致、相同。”

伊藤看著岡田,“岡田,你怎麼看?”

岡田先看川村,再看那把槍,又看川村,有所畏懼,不敢說。

伊藤看在眼裏,說:“不要怕,你說。”

岡田壯起膽子,說:

“現在關鍵的關鍵,就是這把槍是不是真正殺害金田忽一郎的凶器?如果是,川村中佐剛才的推理是合理的。殺金田忽一郎和殺鬆下的凶手就各有其人。如果不是,那麼……”

“什麼如果不如果?”川村打斷岡田說,“這就是陸耀延用來殺害金田忽一郎的槍!槍上麵有他的指紋,千真萬確!”

岡田說:“我也希望是,不過……”

“什麼希望、不過?”川村暴躁地再次打斷岡田,“金田忽一郎被殺案已經結了。鬆下被殺,是另一起案子!你懂不懂?”

“可是如果我們在金田忽一郎一案上出了問題,就會影響到對鬆下被殺案的偵破!”岡田說,他的一根筋脾性也調動起來了。

“有什麼問題?”川村說,“金田忽一郎案有問題,還不是你具體負責偵辦的嗎?”

“可是這把槍是你找來的!”岡田說,“你把陸耀延打獵用的槍當成他殺人用的槍,現在看來問題就出在這把槍上!”

“那又怎麼樣?就算沒有這把槍,陸耀延不也供認是他殺的金田忽一郎嗎?”

“他要是屈打成招呢?而且他在法庭上也說是被刑訊逼供的。”

川村憤怒地跳將起來,指著岡田罵道:

“你這個龜孫子,你究竟站在哪一邊?幫誰說話?啊?”他指點自己肩上高過岡田一級的軍銜,“你也不看看,你在跟誰說話?”

岡田說:“我站在真理一邊。我用事實說話。”

川村衝過去,揪住岡田,揮拳就打。

伊藤喝令川村住手。

待大家平靜下來,伊藤說:“鬆下是你們的戰友,他曾經和你們一同偵破金田忽一郎被殺案。昨天,他還和你們一起共事,有說有笑。可是今天,你們卻再也聽不到他的笑聲了,因為他被人殺了。你們想不想抓到殺人的凶手,我的意思是說,抓到真正的殺人凶手,為他報仇?”

川村、岡田、福康點頭。

“想,是吧?”伊藤說,“那麼,你們每個人都要跟我說實話。關於金田忽一郎的案子,我先表態,有什麼過錯的地方,都不要緊,我不再責怪你們。哪怕陸耀延是被枉殺和錯殺的,整個案都是錯案,也沒什麼大不了。如果上麵追究下來,由我頂著。現在我們的迫切問題,是要弄清殺鬆下的人,是不是就是殺金田忽一郎的人?如果不是,我們就另案偵破。如果是,說明金田忽一郎案沒有破,兩案就要合並,因為殺手是同一個人。而陸耀延顯然是被錯殺了。我說了,枉殺錯殺沒關係。重要的是,認識到我們錯了,及時糾正我們的偵破方向,重新調整策略,這樣,我們離真相才會越來越近。總之,我們的目標和目的,是要找出真正的殺手。”

川村、岡田、福康看著誠懇、寬宏大量的伊藤大佐,都有羞慚和悔過之意。

伊藤問:“你們誰先說?”

福康說:“我先說。”

福康承認在審訊陸耀延的時候,使用了酷刑。

接著,川村坦白認定是陸耀延殺人凶器的那把槍,是“偷梁換柱”。他說:“我當時考慮到已經推定陸耀延是殺人凶手,為了盡快結案,對外界有交代,所以才使了那麼一招。”

伊藤看看緘默的岡田,“岡田,你沒什麼話要說嗎?”

岡田說:“我要說,就說一說鬆下。”

“你說吧。”

“寡婦劉翠芬是鬆下負責訊問的,”岡田說,“關於金田忽一郎被殺當晚,劉翠芬否認陸耀延跟她在一起的證言,我表示懷疑。一、有誘供的可能;二、證言有偽造的可能,因為劉翠芬不識字。”

“關於你自己,就沒什麼可說嗎?”川村說,“你以為把自己屁股抹得幹幹淨淨,就可以當臉露啦?”

“我的責任在於,當我覺察你們的做法是錯的時候,沒有據理糾正和扭轉。”岡田說,“還有,我沒發現殺金田忽一郎的子彈刻有符號,是我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