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 3)

川村又要開罵,被伊藤揚手阻止。“好了好了,”他說,“我們現在不是追究誰的責任,我說過不追究的。我們現在是要弄清事實,理順思路,查明真相,抓獲真凶。”他喝了一口茶,“現在看來,殺鬆下的人就是殺金田忽一郎的人,這兩顆奪走我們兩條人命的子彈都刻著同樣的符號,都發自同一把槍,殺手就是同一個人,這是可以推定的,沒有疑問了。雖然我們現在不能知道殺手是誰?為什麼一再殺人?彈頭上刻的符號是什麼意思?這是下一步我們要著手查明的問題。現在兩案合並,可以從金田忽一郎案開始重新調查,也可以從鬆下案著手。隻要破了其中一案,兩案也就破了!”他看著川村、岡田、福康三人,“川村、岡田、福康。”

川村、岡田、福康站立。

“你們三個人一定要齊心協力、精誠團結,”伊藤說,他變得語重心長,“我曾說過,金田忽一郎的血會不會白流,就看你們的了。現在我要對你們說,金田忽一郎、鬆下的血會不會白流,就看你們的了。”

鬆下死在油榨河的岸邊。

這裏曾是日本皇軍大張旗鼓除鱷的地方。就在這河段上,狡猾和凶殘的鱷魚群咬死了兩名日本士兵,還咬傷了一名小隊長。

現在,駐紮壺瓶山鎮的日本官兵還在談鱷色變,鬆下為什麼還來這裏?他來這裏想幹什麼?除鱷?這不是他的任務。看風景?這裏風景的確很美,但是鱷魚成群。就算除鱷和看風景皆有可能,也不應是一個人來。是什麼神奇的東西讓鬆下有那麼大的膽子,隻身一人到這裏冒險?

然而,鬆下並沒有死於鱷魚之口,而是死於槍殺。

子彈是從河的對岸射過來的,當時鬆下正坐在這邊岸上。為什麼說坐著?因為鬆下斃命的地方後麵有一塊石頭,從石頭上的彈痕高度可以判斷當時他是坐著。子彈從對岸射來,擊中他腦門並穿透後腦,然後打在石頭上掉落。鬆下當時坐著幹什麼?在畫畫。準確地說,在繪圖。因為鬆下的屍首旁邊有一張未完成的地圖。地圖上有河流,有山,根據山川的形狀和走勢可以斷定圖中所繪,就是當前油榨河的河段和兩岸的山。這張圖或許沒到現場之前就已經憑想象或記憶開始繪了,因為圖上塗改、糾正的痕跡很重很濃。

鬆下要繪這張圖幹什麼?按圖索驥?那麼,這裏除了鱷魚,還有什麼?

槍手為什麼要幹掉鬆下?跟地圖有什麼關係?換句話說,槍手和鬆下,跟這裏的什麼東西有關係?幹掉鬆下,鬆下也就不可能跟這裏的什麼東西發生關係了。這東西一定很重要,姑且說是寶藏吧。

那麼,幹掉鬆下和幹掉金田忽一郎的殺手既然是同一個人,金田忽一郎的死因就不是情殺了,而是跟鬆下的死因一樣,跟這裏的寶藏有關。槍手幹掉金田忽一郎和鬆下,是為了不讓他們獲得這裏的寶藏。

那麼,槍手一定是了解金田忽一郎和鬆下的意圖,才針對他們下手。這個了解金田忽一郎和鬆下的人,會是誰呢?

岡田和福康分析與推測著。

他們現在又來到鬆下被殺的現場,演繹鬆下被殺的情景、過程。隻是現場已經沒有鬆下的屍體了。

“鬆下平時跟什麼人的關係最密切?或者交往最多?”福康繼續提出問題,同岡田討論。兩人的關係現在看上去已經是很配合和融洽了。

岡田說:“不清楚。他原是三中隊的人,專案組成立時才調來。不過可以調查。”

“金田忽一郎呢?”

“金田忽一郎?研究所那邊我不清楚,因為那是秘密機構。”岡田說,“我們警備大隊和壺瓶山鎮這邊?”他摸著下巴想,“廖柏年?金田忽一郎生前在壺瓶山鎮多有交往的就是廖柏年了,但不可能是他呀?他不擅長拿槍。這點我仍然堅持我的直覺是對的。”

福康首肯,說:“了解金田忽一郎的人也一定是了解鬆下的人,否則,這同一個殺手就不成立。”

岡田說:“是的。金田忽一郎可以不了解鬆下,鬆下也可以不了解金田忽一郎,但是,這個殺手對他們兩個人一定是了解的。換句話說,金田忽一郎和鬆下,或共同或分別與這個殺手,是有交情的,知根知底的。”

福康說:“那麼,我們下一步,是不是調查鬆下和金田忽一郎的人際關係?看他們或共同或分別有交情、知根知底的人是誰?”

岡田說:“我們分頭調查。你喜歡誰?”

福康看著學會風趣和幽默的岡田,說:“我說我喜歡你,你高興嗎?”

岡田走訪廖柏年。

廖柏年一見岡田——這個曾經審訊過他的人,顯得既慌張又熱情。他親自給岡田斟茶端茶,因為茶水太滿,或因為緊張,茶杯端放到岡田身邊桌子上的時候,沒放好,茶水晃出杯子,濺著了岡田。

廖柏年更加惶恐,連賠不是。

岡田看看廖柏年戰戰兢兢的樣子,安慰他說:“沒關係,廖先生,你不要緊張。你看我是一個人來的,沒別的意思,就是來和你聊聊。你也請坐。”

“是嗎?好好!”廖柏年說,他坐下來,“我其實不是緊張,而是激動。”

“激動?”

“是呀。伊藤大佐昨天剛來我家……”

“哦?伊藤大佐來過?”岡田打斷說。

“是呀,昨天下午。他還把我當朋友,請我喝酒呢。”廖柏年說,“你看,伊藤大佐是昨天來,你今天來,兩天就有兩位皇軍軍官到我家,和我喝酒聊天,真是蓬蓽生輝、三生有幸,怎能不讓我激動呢?”

“我今天來,也是把你當朋友的,”岡田說,“希望你也把我當朋友。”

“那是,”廖柏年說,“我從來都把日本人當做朋友。”

“那好,既然是朋友,我也就不拐彎抹角,”岡田說,“我很忙,就直截了當問你一些情況。”

“請問。”

“金田忽一郎生前來找你下棋的時候,是一個人來的嗎?”

廖柏年答:“不是,金田忽一郎每次來找我下棋,總是帶著一個人。這個人叫宮本。”

“宮本?”岡田說,“是……宮本少佐嗎?”

廖柏年說:“他們每次來都穿著便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少佐。但是看得出來,他們的關係不一般。”

岡田描述了研究所宮本少佐(當然現在是中佐了)的體貌特征,廖柏年聽了點頭稱是。

“除了宮本隨金田忽一郎來過你這裏,還有誰來過?”岡田說。

“沒有了。”

岡田掏出一張相片,給廖柏年看。“你是否認識照片上的這個人?”

廖柏年看著照片上年輕的日本軍人,搖搖頭:“不認識。”

“我的戰友,鬆下,”岡田沉重地說,“他死了。”

廖柏年睖睜。

“就在昨天,被槍殺在油榨河的岸邊,時間應該是在昨天的下午。”

“昨天下午?昨天下午我和伊藤大佐在一起喝酒呢!”廖柏年說,顯得有些興奮或者慶幸。

岡田看著廖柏年。

“不信你去問伊藤大佐,他可以作證!”

“不需要,我相信你。”岡田說,“平時你和金田忽一郎除了下棋,宮本除了觀棋,不聊些什麼嗎?”

廖柏年搖頭。

岡田取出那張從鬆下屍首邊獲得的地圖,給廖柏年看。

廖柏年看了一愣。“宮本給你的?或者是金田忽一郎生前留下的?”他說。

“為什麼說是他們?”岡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