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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因為他們跟我打聽過油榨河的事情,”廖柏年說,“這張圖描繪的地形地貌與我跟他們說的位置很像。”

“什麼位置?”

“財寶的位置。”

“財寶?”

“是,油榨河裏藏著財寶,”廖柏年說,“但這隻是傳說。”

“你了解都還有什麼人知道這……傳說?”

“很多,壺瓶山鎮的人,大都知道。”

岡田說:“那我們日本人裏邊,除了金田忽一郎和宮本,還有沒有誰知道油榨河裏藏有財寶……的傳說?”

廖柏年欲言又止。

“請說。”

廖柏年說:“伊藤大佐。”

岡田驚愣,坐直挺了,說:“伊藤大佐?”

“是,伊藤大佐昨天來找我,談的就是財寶的事情。”

岡田摸起下巴,開動腦筋進行思索。

“伊藤大佐知不知道金田忽一郎和宮本常來你家?”岡田問。

“知道。”廖柏年說,“不過,伊藤大佐好像隻知道金田忽一郎來,他沒提及宮本。”

岡田點頭,像是覺悟什麼。他向提供情況的廖柏年表示感謝。

福康這邊的調查也讓人振奮,他報告:

研究所的宮本和鬆下是同鄉摯友。他們常有來往。宮本提升所長和中佐的第二天,兩人還在一起喝酒慶賀。過兩天,鬆下就死了。

岡田將兩邊調查所得情況綜合分析推理,得出如下判斷:

一、金田忽一郎是研究所的所長,宮本是副所長。宮本一直在金田忽一郎的領導下工作,兩人貌合神離。金田忽一郎一死,宮本就可接任和提升;

二、金田忽一郎和宮本都知道油榨河藏有財寶的傳說,共同有獲取這筆財寶的預謀。但隻要金田忽一郎一死,宮本便可獨吞這筆財寶;

三、宮本和鬆下是同鄉摯友,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宮本或無意或有意跟鬆下透露過有這筆財寶。那麼,這筆財寶將要有三個人分了。但隻要金田忽一郎一死,宮本和鬆下便可平分這筆財寶;

四、金田忽一郎死了,是被宮本和鬆下合謀殺死的,槍手有可能是鬆下。金田忽一郎去壺瓶山鎮鄭家赴宴,研究所隻有宮本一人知道,他把消息傳達給了鬆下。鬆下見機下手。當然槍手更有可能是宮本。幹掉金田忽一郎後,鬆下借參加專案組的有利條件,偽造寡婦劉翠芬的證言,將嫌疑對象導向和鎖定陸耀延,再逼迫寡婦劉翠芬自殺。陸耀延被槍斃後,宮本再幹掉鬆下,既可殺人滅口,又可獨吞財寶。

岡田的推斷得到川村、福康一致認同。

宮本殺人元凶的嫌疑昭然若揭。

川村對岡田表示了敬意,他說:

“岡田君,等戰爭勝利後回國,你完全有能力去任警視廳廳長。”

岡田謙虛說:“不,我還是當我的醫生,救死扶傷比懲治罪犯,要聖潔得多。”

福康說:“我們還是想想怎麼對付宮本吧。宮本可不是陸耀延,他是我們帝國的軍人,也不失是精英,對付他,不能用刑、不能造假證、也不能誘供,完全得靠真憑實據。而現在,我們不過是推斷而已。至少這回,我們先得真真切切地找到那把打死金田忽一郎和鬆下的槍,而且還得人槍俱獲,才不怕宮本抵賴。”

川村說:“這可就難了。宮本要是把槍丟下油榨河裏了呢?油榨河裏可都是鱷魚呀,誰敢去撈?怎麼撈?”

福康說:“要不,我們把情況先跟伊藤大佐彙報?或許伊藤大佐英明果敢、當機立斷,先下手為強或先斬後奏,也不是沒有可能。”

川村看著岡田,他現在對他有依賴感了。

岡田踱著步,想了半天,方立定看著川村、福康,說:

“我們再組織一次剿除鱷魚的行動,怎麼樣?”

川村、福康睖睜。

岡田說:“我知道這比較困難,但我們可以不是真剿。我們佯裝剿除鱷魚的時候,發現了河裏藏著大量的財寶。但發現財寶和財寶所藏位置的,隻有我們三人中的一個人,川村中佐,福康,或者我,然後我們之中所謂發現財寶的這個人,去透露給宮本。宮本勢必要對這個人動手。然後讓我們的這個人作為誘餌,引蛇出洞。當然,我們作為誘餌的這個人,一定是在嚴密防範確保安全的前提下,方可使用此計。你們認為怎樣?”

川村、福康讚同。

但是,誰去做這個誘餌?

岡田率先表態:“我是具體負責此案偵破的人,所以我去。”

川村一聽,不對呀:“你是具體負責此案偵破的人,萬一出什麼意外,你不能去!我是總負責,我去!”他說,口氣非常堅定,反正後麵還有福康。

福康說:“得了,你們都別搶,也別爭了,你們一個具體負責,一個總負責,怎麼可以去呢。我是你們的助手,這個誘餌非我莫屬。”

川村、岡田感動地過去,每人抓住福康的一隻手。川村說:

“好樣的,我為你驕傲!”

岡田說:“請福康君放心,我一定周密安排,確保你的安全!”

福康看著兩位爭先恐後褒揚他的上司,冷靜地說:“但是,這麼大的事情,你們不打算跟伊藤大佐彙報請示嗎?”

川村指指岡田,把球踢給他:“岡田君定。”

岡田說:“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情,所以不需要跟伊藤大佐彙報請示。”

“清剿鱷魚,探索財寶,我做誘餌引蛇出洞,可是有生命危險的,這還不是大事情?”福康說,“岡田君可做得了這個主?”

岡田說:“剿除鱷魚,本來就是伊藤大佐的決策,還需要再做請示嗎?伊藤大佐事務那麼繁忙,如果事事都要請示他,那要我們來幹什麼?”

福康還想還嘴,川村說:“伊藤大佐是有過繼續清剿鱷魚的指示。”

“可是財寶的事,引蛇出洞的事,伊藤大佐並不知道!”福康還上嘴。

“你怎麼知道他不知道財寶的事?”岡田說,“伊藤大佐早年就來過中國,來過壺瓶山鎮,對這裏熟悉得很,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你以為剿除鱷魚就僅僅是為了剿除鱷魚?伊藤大佐才不是個簡單的人呢。至於引蛇出洞,這是個妙計,天機不可泄露。”

“引蛇出洞,這蛇是宮本,又不是伊藤大佐。”福康說,他突然想到什麼,“難道你懷疑伊藤大佐不成?”

川村的臉現著驚愕、惶惑。

岡田違心地說:“我沒有。”

川村說:“我覺得請示不請示,需要掂量掂量。”

“那就不請示!”福康說,他改變了想法,“反正我是豁出去了。”

岡田看著川村,說:“川村君,你呢?”

川村說:“我還是那句話,岡田君定。”

岡田伸出手,對川村和福康說:“把你們的手給我。”

福康最先把手遞給岡田,川村想了想,也把手遞了過去。

三名年輕日本軍人的手難得地握在了一起,像三根終於焊接、連通在一起的水管。

佯裝剿除鱷魚的行動正在進行。

當然,對島田小隊長來說,可並不是佯裝。這個在上次圍剿鱷魚的行動中失掉一條胳臂的日本軍人,把這次行動當成了雪恥和挽回尊嚴的機會。

川村中佐繼續讓島田擔任這次具體行動的指揮。

島田現在站在岸上。參與行動的人都在岸的兩邊。他們揮動槍托和皮鞭,把放血的兩頭豬和一頭牛往河裏趕,然後阻止它們上岸。

流血的豬、牛浮動在河裏,它們的血洇紅著水麵。

聞到血腥的鱷魚開始冒頭。一條,兩條,三條……慢慢集中。

集聚的鱷魚咬住了豬,又咬住了牛,將豬、牛撕扯。鱷魚們顯然十分的饑餓,沒有將豬牛拖下水深處,就在水表麵饕餮起來。它們忘乎所以,根本沒有顧及兩岸正在朝它們扔過來的手雷。

手雷輪番在河裏爆炸。彈片、水花和血肉橫飛。

撒落在水裏的血肉隨著水流漂往下遊。曾經爆破的河段重新平靜。

福康的水鬼服裝已經穿戴完畢。一個防化兵正在往福康的衣服上塗一種能驅除鱷魚的藥劑。但這種藥劑隻能在水裏作用十五分鍾。

岡田特別叮嚀福康,下水後十分鍾以內必須上浮。“我們裝出個尋槍和尋寶的樣子就可以了,”他悄悄跟福康說,“十分鍾以內你必須上來。”福康答應。

福康背著氧氣瓶下水,潛水。

十分鍾過去。福康沒有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