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軍政委真是個非常善於作鼓動工作的領導。幾句話一問,全場的氣氛非常熱烈。他說好,現在讓我們舉起手來,一起向黨中央毛主席宣誓!

整個會場好像滾過春雷一般,齊刷刷地舉起了森林般的手臂:

──我們是人民的戰士,是堅強的國防哨兵。光榮地領受了解放西藏建設西藏、把帝國主義侵略勢力驅逐出國境,保衛祖國邊防,保衛世界持久和平的偉大任務。我們有決心,有勇氣,有把握,為保證其圓滿實現而戰鬥!

雷鳴般的誓言在川西平原上回蕩著,在稻花飄香的田野上回蕩著:堅決把紅旗插上喜馬拉雅山,讓幸福的花朵開遍全西藏……

讓我感到激動和自豪的是,在轟隆隆如雷聲的宣誓中,清晰地響著我們女兵的聲音。我們的聲音如同閃電,為雷聲助威,在雷聲中開出豔麗的花來。

隨後,在熱烈的掌聲中,各地代表送上了大批的錦旗、鮮花、禮品和慰問袋,堆滿了整個主席台。一個少女跑上主席台去,將一株帶著泥土的鮮花送給了我們的軍長,她說她想請解放軍叔叔將這株美麗的花朵帶到西藏去,讓它開放在西藏的土地上。這一幕讓大會的氣氛更加熱烈了,並且充滿了詩意。

夜幕降臨,紅綠色信號彈飛上了天空,成千上萬的群眾舉著火炬從會場湧向大街,開始遊行,那些火炬立刻把全城照耀得如同火海一般。

我走在隊伍裏,心咚咚直跳,恨不能一步跨到西藏去。

我們出發了。

兵車一輛接一輛,浩浩蕩蕩地駛出了那座川西小城。車上貼著大紅標語,車頭上還掛著大紅花。路旁是歡送的人群,我們坐在上麵,有一種說不出的自豪。但我們努力地保持著威嚴,沒有把笑容掛在臉上。

我們終於向西藏進發了!

蘇隊長說,小白你領大家唱個歌吧。

聽見蘇隊長叫我,我馬上站起來起音,但還沒唱出口人就倒下了。車被不平的路狠狠顛了一下,歌聲一下變成了笑聲。女兵們繃了很久的臉一下綻開了,笑聲頓時撒了一路。吳菲扶起我,幾個女兵把我環繞在她們的手臂裏。我揚起頭,高聲唱起來:

向前向前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

大家立即和我一起唱起來。

這個歌應該算是我們那時候的流行歌曲了吧?幾乎走到哪兒都能聽見,人人都會唱。

我們唱著歌,眯著眼。那時候的路幾乎全是土路。碰上幾天不下雨,車輪碾起的灰塵就有幾丈高。那些灰塵像淘氣的男孩兒,自始至終跟在我們車後,好像舍不得我們,送了一程又一程。我們隨便用手抹一把臉,就是一手的土末。

風呼呼地狂吹著。幸好出發前,我們已經把長長短短的頭發全部剪掉了,短得和男同誌沒什麼區別。就好象現在街上那些時髦的女孩子一樣。當然我們不是為了時髦。蘇隊長告訴我們,說你們一定要作好充分的吃苦準備,這一路上不可能有水洗臉洗澡的。我們就痛痛快快地把頭發剪了。連最漂亮的上海姑娘徐雅蘭也忍痛剪掉了她那頭齊腰的秀發。她仔細地把秀發包在報紙裏,輕言細語地說,也許什麼時候演出還用得著。

剪頭發之前,我和幾個同學特意到眉山的照相館照了一張像,留作紀念。照相的時候我有意笑得很開心,然後把那張照片寄給了母親。我在信上告訴她我到西藏去了。為了讓母親放心,我還特意說,西藏很美,就像天堂一樣。但那裏的人民很苦,我們一定要把他們救出苦海,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過上平等自由的生活。我們的事業是神聖的事業。最後我告訴她,等解放了西藏,我就回重慶去看她。那口氣,就好象你們現在跟我說要去出差一樣。

我沒想到自己一去不回。沒想到再回去時我已經沒有了母親……

木蘭,那年是你陪我回去看母親的。在進藏許多年之後,我終於又回到了內地,我抱著半歲的你去重慶老家。

一路上我想象著母親看到我的樣子,想象著母親得知我已經結婚、並且也做了母親的樣子。我想母親也許會責怪我,這麼草率就成了家。但我會好好向她解釋的,我會把這些年的經曆全都告訴她的。我相信母親聽我說了之後會理解我的,而且她會非常樂意幫我照料孩子的。我甚至想象著母親見到你,見到她的外孫女時,那快樂的樣子。

但是,一切想象都落了空。等待我的是一個不幸的消息:母親已經病故了。

最讓我難過的是,她是在我已經啟程回家時病故的,剛剛離去一星期。如果我早一點回來,或許母親還有救。鄰居們告訴我,母親一直非常孤單,常常念叨我。尤其是在生病的時侯。我知道她實在是撐不住了,她撐了5年,等待她的女兒,卻終於在女兒回來之前撐不住了。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她為什麼沒有一點感應呢?難道她不知道我已經上路了嗎?

因為沒有一個親人,是母親的幾個學生和原來的教友安葬了她。為了尊重她的意願,墳地就選在那座已經荒廢的教堂後麵。教堂上的鍾還掛在那兒,隻是鏽得無聲無息了。我不知道我的母親,她走進她向往的天堂沒有?

木蘭,我抱著你站在母親的墳前,我告訴她我也做了母親。我告訴她我終於明白了她眼底的憂鬱從何而來。滾燙的淚水源源不斷地從我的眼裏流出,很快又變得冰涼。但我沒有哭泣。我已不再是5年前的我了。我隻是無聲地流淚。墳地四周的黃草在秋風裏悄聲地敘敘叨叨,似乎在勸慰我。

終於,一直安靜地躺在我懷裏睡覺的你,放聲大哭起來,仿佛是在替我哭泣。我沒有哄你,我想讓母親聽聽你的哭聲……

不說這個了。

進藏之前我們剪掉了頭發,從那次剪了頭發後,我這輩子再也沒有留過長發了。我把長發,還有別的女人所特有的快樂都放棄了。

我們女兵一個個都把帽子低低地扣在腦袋上,像男孩子一樣隻露出光光的前額。但我們一唱歌一大笑,就泄露出女孩子的天性了。像書裏寫的,是銀鈴般的笑聲。男兵們都紛紛探頭張望。這時候蘇隊長就會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噓”一聲,我們即刻安靜下來。

蘇隊長是我們的主心骨。

兵車日行百裏,很快就過了雅安,到了二郎山腳下。

你們都知道二郎山吧?就是歌裏唱的那個,二呀麼二郎山,高呀麼高萬丈……

其實這首歌原來唱的是大別山,大呀麼大別山,高壓麼高萬丈……可我們進軍西藏時,急需有一首鼓舞士氣的歌,就把它的曲子借來用,結果還倒把二郎山給唱響了。

後來我才知道,二郎山實在還不算是高萬丈。它的海拔是3400米。比起後來我們翻越的青藏高原上的一座又一座高山,它算是小山了。但它卻是我們翻越青藏高原的第一道關隘,是進軍西藏途中用雙腳翻越的第一座高山。當時二郎山的路剛剛搶通,路基很差,常常有泥石流發生。有些地段工兵還正在修,不可能過卡車。我們就下車來,背上背包邁開雙腳爬山。

我喜歡爬山。我家鄉那座小城是個山城。

小時候從我們家到學校,必須翻過一座山。那山雖然算不得什麼大山,但上上下下也有相當多的石梯。我每天都爬坡上坎地去上學,走在路上也總是跑呀跳呀的,好像從來不知道累。人家都說山城的姑娘有腳勁兒,那都是從小爬山爬的。隻要一跑到山裏,我就快樂無比。我簡直就像山裏長出來的一棵樹一株草一塊青苔,我和小鳥打招呼,我和流水說話,我和花草逗樂。像個女王似的在山中為所欲為。那座山是我兒時的天堂,盡管它無名,但它讓快樂。我相信那些山穀裏,一定至今還蕩漾著我童年的歡樂和笑聲。

我固執地認為,我的童年比我孫女的童年要快樂得多。盡管她比我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但她沒有我的那些快樂的記憶。她沒有屬於自己的大山。

我們上了山。

早上出發前,蘇隊長就特意囑咐我們,爬山時少說話,更不要大聲唱歌和說笑,那樣太消耗體力。可是年輕的我們哪裏管得住自己?就像我們不能控製自己的心跳一樣,我們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歌聲和笑聲。何況山上的景色那麼好,鬱鬱蔥蔥的樹木,大片大片的野花,連石頭上都長滿了青苔,空中懸掛著綠色的衍生植物。一眼望去,簡直看不見一絲裸露的泥土。

這真是一座幸福的山。

這座幸福的山,這座世世代代安靜著的山,被我們驚醒之後一下活潑起來,落葉鬆果劈哩叭啦往下掉,不斷地砸在我們的頭上;小動物竄來竄去。最快樂的是鳥兒。山上的鳥兒極多,有雪鶉,黑鷳,紅頭灰雀,還有藏雪雞,它們對我們這群突然闖入的活物並不感到害怕,停在枝頭上好奇地看著,並嘰嘰喳喳的議論著。一隻紅胸脯的山鷓鴣好像對我進行偵察似的,低低地從我的眼前掠過,翅膀擦過我的鼻尖,癢癢的。

走在這樣的山上,哪會覺得累?

我精神頭十足,走在隊伍的前麵,一邊翻山,一邊為大家做宣傳鼓動工作。先是和徐雅蘭一起為大家唱歌,後來徐雅蘭不行了,臉色都變白了。我就和吳菲一起給大家打快板:

呱嗒呱嗒竹板響,

說段快板談以往。

不說南下和渡江,

單說部隊進西藏……

我們清脆的聲音在山裏回蕩著。蘇隊長一邊喘氣一邊笑眯眯地看著我說,雪梅你怎麼那麼會爬山呀,跟個小猴兒似的。

我說我的前世是猴子呀。

那時候為了進藏,我已經看了一些有關藏傳佛教方麵的書,了解到在藏傳佛教裏,佛教徒們相信每個人都有前世、今世和來世。我就想,如果我有前世的話,即使不是猴子也是鬆鼠,總之是個生活在山裏的小動物。

後來海拔漸漸升高了,一些同誌開始呼哧呼哧地大喘,出現了不適應。我還是沒什麼感覺。是不是因為我的身體瘦小,適應能力強?

這時,有幾個挖藥的老百姓從山上爬上來,見到我們這支歡鬧的女兵隊伍就說,喂,等會兒你們上了山就不要再唱歌了,也不要大聲說話,不然會下雨的。

我們聽了根本不信,哪會有這樣的事?聲音會把雨震下來?幾個老百姓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走到前麵去了。我想我又不是沒爬過山,下雨是老天爺的事,又不是大山的事。我滿不在乎地想,上山以後一定試試。

爬上山頂後,我就扯開嗓子唱起來,我一唱,大家全跟著我唱起來:

不怕雪山高來天氣寒,

不管草地深來無人煙,

我們的隊伍千千萬萬,

浩浩蕩蕩進軍西藏高原!

沒想到真是很靈,歌聲一起,雨就嘩嘩嘩地落下來,還挺大。我們無處可躲,淋得一臉一頭都是。跟在我們旁邊的幾個老百姓也淋了一身。他們無奈地搖頭說,看看,叫你們不要鬧你們還不信,這下信了吧?

信是信了,還是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很久以後我才弄明白,是辛醫生告訴我的。他說之所以出現那樣的景象,是因為山頂上的空氣太稀薄了,再加上空氣濕潤。二郎山畢竟不同於西藏的山,它仍有茂密的植被。稀薄濕潤的空氣被震動後,就變成了雨水。那樣的感覺太有意思了。

我們被淋了個透濕,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笑得很開心。雨水清清涼涼的,洗出一張張白裏透紅的年輕快樂的臉龐。那幾個老百姓看我們那樣,真是不理解。他們的眼神似乎在說,這些姑娘怎麼會那麼開心呢?她們有什麼可開心的呢?她們這是去哪兒呢?她們一路怎麼吃怎麼睡呢?她們為什麼和這些男人們一起往前走呢?

我們隻是開心地笑著,不回答。

二郎山讓我們初步感受到了高原的滋味兒。氣候變化無常,一會兒出太陽一會兒下雨,出太陽的時候曬得你皮膚疼,下雨的時候又凍得骨頭疼。再一個就是植被發生了很大變化。翻山之前,也就是說,在二郎山的東邊,我們還看到茂密的自然森林,成片的山花,濕潤的空氣;等翻過山到了西邊,簡直成了兩個世界,氣候幹燥,沒有了森林,隻有一些低矮的褐色的灌木叢。就好象一個看上去十分幸福的人,心裏藏著不為世人所知的痛苦。

再以後,我們越走路邊的樹木越少,直到再也沒有樹木為止。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對人的生命意味著什麼,我不知道連樹也不長的地方人會怎麼樣。我不會想這些的。我隻知道到我們的目的地在前方,在高處,在沒有樹的地方。

下山時,隊伍終於安靜下來。除了景色不再美麗,氣候變得炎熱幹燥外,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兩條腿已經累得僵直,幾乎打不過彎來。因為時間緊,上山後我們沒來得及休息,就匆匆下山了。山路很陡,許多地方根本站不住人。我們差不多是跌跌撞撞衝下去的。我們必須在天黑前到達幹海子。

帶虎子的保姆張媽年紀有些大,又一直背著虎子,就漸漸走不動了。我們幾個輪流幫她背。快要到達幹海子時,輪到我背虎子了。也不知是背帶沒捆好還是我人沒站穩,一個趔蹶,我就和虎子一起摔進了路邊的溝裏。虎子從我的背上摔了下來,頭磕在一塊石頭上,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我嚇得坐在地上不知所措。還是吳菲反應快,迅速跳下去抱起了虎子。

蘇隊長聽見哭聲從後麵趕上來,她接過虎子也顧不上哄,反過來安慰我說,沒事兒沒事兒,能哭就沒事兒。可是我看見一縷鮮血從虎子的額頭上流了下來,差不多要急哭了,血,我說虎子流血了……

蘇隊長看了看虎子的額頭,說問題不大,隻是擦破皮,最多留個疤。男孩子身上還能沒疤嗎?

我還是哭起來。我說蘇隊長,對不起……

蘇隊長一邊哄著虎子一邊說,虎子別哭了,你看你把小白阿姨嚇壞了吧?

虎子就好象聽懂了媽媽的話,真的停止了哭泣。

後來在虎子的額頭上,果然留下了一個疤痕。永遠的疤痕。就是靠著這個疤痕,我在許多年後找到了他。我找到虎子的時候,已經失去了兩個孩子。所以我一直覺得,虎子是上天給我的補償。

這是多麼好的補償……

前些日子,我又從電視看到了二郎山。一別幾十年,二郎山已經變得讓我陌生了。川藏公路剛修通時,公路就像一根細細的繩子,在山腰上纏繞著,隨時都有可能斷掉。一場泥石流就能衝斷它。現在好了。電視上說,二郎山的大隧道終於修通了,長達9公裏。就是說,現在過二郎山,隻需要坐幾分鍾的車穿過隧道就行了。這消息讓我又高興又感慨。人們再也不用唱“二呀麼二郎山,高呀麼高萬丈”了。可我是多麼想念高萬丈的二郎山呀。

我想念我翻越過的每一座山。

終於,我們和犛牛相遇了。

記得薩薩有一回讓我做一個遊戲。她說奶奶,如果有5樣動物,分別是豹子、牛,猴子,羊還有兔子,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讓你一一放棄,你的順序是什麼?需要說明的是,放在最後的視為最重要的。

我沒怎麼猶豫就說出了我的答案:首先放棄的自然是豹子,其次是牛,猴,最後是羊和兔子。薩薩聽了我的這個答案撫掌笑道:奶奶,看來你最看重的是愛情和孩子。我心裏一動,嘴上卻說小孩子,真能胡說。她說本來就是嘛,豹子代表自我,猴代表金錢,牛代表事業,羊代表愛情,兔子代表孩子。

我無話可說。遊戲有遊戲的規則。後來我想,我之所以作出那樣的選擇,是因為在我作這樣選擇的時候,我已經到了老年。

而年輕的時候,我會把牛留在最後。我會和牛相依為命。

牛,準確地說是犛牛,在我年輕的記憶裏,占著多麼重要的位置。

回想起來,在進軍西藏的路上,我不怕爬山,不怕過河,就怕趕犛牛。

可是我們卻必須與犛牛同行。

還沒離開樂山時蘇隊長就告訴我們,我們女兵運輸隊在進軍途中所擔負的任務,就是趕犛牛運送物資。我以為犛牛和牛是一回事。我在老家見過牛。我看見它們總是老老實實地在田裏耕地,或者馱運東西,所以一點兒也沒當回事。

進入藏區後,我們時常看見草灘上有一群群黑色的東西在蠕動。有人就問,那黑色的是羊群嗎?

同行的藏族翻譯說不是羊群,是犛牛群。

我們立即爭相踮起腳來看,看我們未來的夥伴。但每次都是遠遠的,沒有看清過,更沒有領教過。

你們父親的先遣支隊最初與犛牛遭遇時,也鬧過笑話。一個北方戰士淩晨去執行偵察任務時遇見了犛牛。他是頭一回見到這種動物,加上天沒亮他看不清楚,還以為是西藏的老虎呢,就臥倒射擊,一槍擊中。後來才知是犛牛。當時西藏正流傳著一些謠言,說解放軍是紅頭發綠眉毛的強盜。為了消除這些謠傳,你們的父親和王政委一起,親自上門到犛牛的主人家賠禮道歉,賠償了三倍於那頭犛牛的錢。犛牛的主人簡直不能相信這是真的,過去舊軍隊不要說是誤殺,就是明搶也沒人敢吭聲。他一再地說著感謝的話,眼圈發紅。

你們的父親說,我就不信我們不能贏得藏族人民的信任。無論什麼民族,隻要你真心待他,就能贏得他的心。

終於有一天,我們和犛牛遭遇了。

那是在過了康定之後,在折多山下。

我們的兵車正停在路邊小憩。遠遠地,看見一群犛牛慢悠悠地向公路邊靠過來,它們完全不知道我們的心思,很悠閑的模樣。而我們,也因為見過幾次了,不再有新鮮感。我們互相漠然地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