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熱河兒郎(二)(2 / 3)

賈立山的小金庫攢了好幾年了,才攢了兩千塊,一下子全拿出來,他真有點舍不得。摸摸口袋裏給趙玉玲的那兩千塊,他真想使這錢墊上得了。但馬上就想起趙玉玲兒子做作業的舊縫紉機,他覺得怪害臊的,甭說使這錢,想都不該想。他狠狠心從辦公桌裏拿出錢,回家又借剩下的一千六,父親說錢可以借你,但得等幾天,等我把藥費報了。賈立山心裏有火,不高興地說:等藥費報了,人家新兵都拉走了。

父親沉下臉說:你這是怎麼說話呢,我又不該你不欠你的,你憑什麼這麼逼我!

賈立山一時也犯了混,衝著父親就喊:你們要是不管,我也不管了,當不上兵,就讓他在街上閑逛吧。

這麼一喊還真管用,老爺子立刻乖乖地掏錢。小朋大姑本來和亞妮就不對付,說這準是你媳婦的主意,你不能聽她的。賈立山說亞妮說了回來肯定還錢。他大姑說走著瞧吧。

買了一台搖擺器,辦回一個初中畢業證,再加上改過的戶口本,小朋大姑帶著小朋去街道報名。街道辦事處這時已經非常熱鬧了,牆上貼著紅綠標語,不少家長和半大小夥子在打聽情況,報名單上已經寫了一大串人名了。有熟人見了小朋說你怎麼也來啦,你不是才上中學嗎。小朋說不出話來,他大姑說哪的事呀,他頭年初中都畢業了,在家呆一年了。人家哈哈笑,指著小朋的上嘴唇說連根胡子還沒有呢。他大姑說我侄子長得幹淨,不像你們家的人到處長毛,再過二年就該搬離宮動物園住去了。

小朋的大姑為什麼這麼橫呢?她胸有成竹,街道主任的女兒不是和小朋二姑在一個單位嗎,小朋二姑夫是電力局的,前天給街道主任家單安了一塊電表,街道主任感激不盡,已經表示在小朋當兵上一定幫忙。果然,見到主任時,她的目光跟小朋大姑一碰,彼此便跟旁人似的公事公辦。登了記之後,小朋就跑了,街道主任悄悄拉了他大姑一把,小聲說這撥兒要提前檢查視力。他大姑的汗當時就冒出來,她記得小朋前一陣子說過要配眼鏡來著。她趕緊抓住街道主任的胳膊捏了一下,表示感謝,然後蹭噌到了小朋爺爺奶奶家,說不好啦不好啦,又有新情況了。小朋奶奶立刻臉色發白,手哆嗦著指藥瓶子。他爺爺還行,說:鎮靜,鎮靜,有事慢慢說。然後趕緊給老伴遞水遞藥。看著老伴喝下去,他大姑把眼睛的事也說完了。老爺子說:這事也犯不上這麼嚷嚷。回頭沒等小朋走,我和你媽非得先走一個。

他大姑說:別小看眼睛,當兵打槍,視力很重要,這一關過不去,戶口什麼都白改啦。

小朋爺爺想想說:幹脆把家裏人都找來,看看還有什麼事,一塊商量吧,別這麼一件一件的,把人心都揪碎了。

他大姑就打電話連找帶呼,到了晚飯前眾人都來了。說起小朋當兵的事,亞妮有點顯勤賣快,說自己怎麼怎麼請人吃飯還送禮把戶口本改了,然後埋怨賈立山到現在也沒把學校的鑒定做下來,還用BP機換回半兜子子彈殼。賈立山臉上火辣辣的,心裏說打人不打臉,說話不揭短。他真想還亞妮幾句,又怕父母著急,就忍了。小朋大姑卻忍不住,說亞妮你也別自誇,你的兒子你當然得出力。不過,別人辦的事也不見得比你少。賈立山說對極啦,辦畢業證也不容易,還得買個搖擺器。一提搖擺器,小朋爺爺想起了錢還沒還呢,就說:你媽有病,我也退了,我們可沒錢往裏搭。

賈立山問亞妮:爸那錢,什麼時候還?

亞妮問:咱是商量事呢?還是逼我還錢?實話告訴你們,錢有,我還得留著下一步用呢!眼下,咱們都得共同負擔著。

小朋爺爺手抖起來:立山,你說得清清楚楚,是借,怎麼一下就變成該負擔的了呢!

賈立山對亞妮說:農民還要減輕負擔呢,對離退休的更不能增加負擔。爸的錢,你乖乖還上沒事,不然的話……

亞妮瞪圓眼:你想幹什麼?

賈立山說:幹什麼?等小朋當上兵咱再說……

小朋二姑說對對對,那些事往後放放,先研究如何把視力這一關對付過去。小朋的老姑夫在醫院工作,他說可以戴博士倫隱形眼鏡,他老姑說那不行,到部隊上怎麼天天摘下來洗,回頭班長說有個新戰士天天扣眼珠子,那不完了。大姑夫當過兵,還是他有經驗,說隻能背視力表。亞妮說夠嗆,小朋最怕背書,他記不住。賈立山說這回就是逼瘋了他,也得讓他背下來。小朋爺爺說你們都忙,這任務就交給你媽和我吧,我明天就上街去買視力表。小朋從另一個屋過來說:劉賓他爸托人去北京買視力表,咱們新華書店的都賣光了。

亞妮皺著眉頭說:早知道前幾天我在北京買了。

賈立山瞥了亞妮一眼,問小朋:你們怎麼視力都不好?

小朋說:可能是打遊藝機打的,那東西特累眼睛。

小朋老姑夫說回頭我從醫院給你借一個正規的視力表吧,不過,得抓緊練,不能長時間使。小朋奶奶說買張大白紙咱描一個不就行了嗎。大家都點頭說好,說奶奶出馬一個頂倆,這主意不錯,就這麼辦吧。小朋爺爺歎口氣說:唉,這可是千軍萬馬總動員了,沒一個閑著的……

小朋最近這陣子懂事不少,他不好意思地說:等我當兵回來,你們各家的煤氣罐,或者扛什麼重東西,我全承包了。

小朋二姑說:那是小事,隻要你能順順當當穿上軍裝,我們餓幾頓都心甘情願。

賈立山心裏熱乎乎的,鼻子卻有點發酸。都是自己養了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兒子,把全家人都折騰得不知說什麼好。他說大家費了這麼大的心,我先請大家去飯館吃一頓去。小朋爺爺說我這都買了麵條了,下鍋就熟。小朋大姑說還沒到下館子的時候,等小朋當上再吃吧。旁人也跟著說,但眼睛都瞅亞妮,亞妮是他們家一把手,賈立山是窮客氣,即使真的把客請了,事後亞妮也不給報賬,這事鬧過兩回,大家都知道。

亞妮今天也不錯,說什麼也要請大家吃飯。小朋幾個姑夫在一旁敲邊鼓,說咱們得有必勝的信心,去飯店鼓舞一下士氣是大有必要的,否則,就總愛懷疑紅旗到底能打多久。這麼一說大家都樂了,就一起去飯店。熱河市街上吃飯的地方特多,比下崗職工都多,都覺得這是掙錢的好行當。可惜辦得太多了,吃飯的人反倒顯得少了,一家家燈光大亮桌椅光光敞著門等客人。亞妮對飯店熟的不得了,她常年在外陪客戶吃,她把大家領到有十好幾層高樓的皇家飯店,到大玻璃門前,戴小紅帽的門童把門一拉,又鞠躬說請,小朋的奶奶扭頭就走,他大姑一把拽住問您走什麼。老太太說這地方得多少錢呀,汽車站門口那館子就挺好。他大姑說管他多少錢,反正吃她的。老太太說那倒是,吃我我也不幹呀。亞妮沒聽清她們說什麼,扭頭說這裏現在也麵向大眾了,不算太貴。

別看街上小館都空著,也別看這樓前沒幾輛高級車,餐廳雅間卻都滿著。在大餐廳找個圓桌坐下後,小朋大姑夫說這是新動向,吃飯打的,跳舞關機,上蒙紀檢委,下騙家裏妻。小朋大姑瞪他一眼說當著小朋說這多不好。小朋說沒事,我們同學在一塊兒也說這個。他大姑夫問你們有什麼精彩的,小朋說:吃飯點龍蝦,唱歌就獻花,跳舞手亂動,下班老回家,這叫四大傻。幾個姑夫樂了,幾個姑一瞪眼,又都不敢樂了。亞妮說看來我也不能當四大傻,咱就別吃龍蝦了,吃炒菜吧。大家說好,就點菜,點完了就喝著茶水等,等好半天,光看小姐端盤子往雅間裏去,就沒人管這桌。亞妮催了幾次,上來兩盤涼菜,湊合著喝。小朋不喝酒,去別處轉,時間不大把劉賓領來了,劉賓說我爸請分區賈司令喝酒呢,你們請誰。這一問把眾人問愣了。賈立山說你當兵看來沒問題了吧。劉賓說已經定了去武警總部,下個星期接兵的就來了。一聽這消息,賈立山眼前直冒金星,大家也都著了急,說得抓緊準備呀,接兵的很關鍵,人家家長都得往家裏請,好吃好喝好招待,還得有所表示。劉賓說我爸去省裏北京好幾趟了。小朋大姑問送什麼東西。劉賓說我爸從來不送東西,人家也不缺東西。往下也就沒必要問了,誰都清楚送什麼了。

後麵的熱菜上來了,大家也吃不出情緒來,小朋餓了,吭吭地吃。亞妮忍不住,說司令和你們一個姓,說不定還是本家呢,我過去會會他。大家舉起酒杯說:你去,你去吧。

亞妮問:誰陪我去?

賈立山說:去多了不好,你一個人就行。

亞妮用鼻子哼了一聲,轉身過去。這邊眾人都靜靜等著。好半天亞妮回來,見小朋還在吃,一把將筷子搶過來說:你還吃呀,你要把我急死呀!

賈立山說:他吃飯,你急什麼。

小朋奶奶說:不讓他吃飯,就能當上兵了。

亞妮說:賈司令說,像小朋這麼胖,人家部隊不要!

啊……

對這情況大家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小朋爺爺說雷鋒入伍時體重差一斤,沒聽說不要胖子。亞妮說賈司令為人挺和氣,還表揚咱們響應號召送子入伍,但又說必須符合條件。我就把小朋的情況說說,我說我兒子虎背熊腰,有二百斤。賈司令說二百斤絕對不行,我問還嫌不壯呀,他說太壯了,軍裝都沒那麼肥的。

賈立山說小朋什麼時候到二百斤了,你作虛假廣告作瘋啦,憑白無故怎麼就多了二十斤。亞妮說一百八可能也多。小朋爺爺說那隻好減肥。小朋老姑夫說少吃飯再蒸桑拿,一天減一斤差不多。小朋奶奶說不行,那不得把人減出個好歹來。賈立山說減出個好歹也得減。

這頓飯吃的,除了小朋吃得直打嗝兒,旁人都沒吃飽,特別是小朋的奶奶,回家又吃了兩碗炸醬麵,他爺爺說你小心撐著。老太太說我多吃點,回頭好陪著孫子減肥。

往下十來天,連減肥帶背視力表,還托人跟賈司令進一步加深友情,事情進展得比較順利。這時弄清賈司令不是在任的司令,是退下來的原分區副司令。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的老部下管著征兵的事,他說話還是很管用的。正巧軍區老幹部來旅遊,賈立山自告奮勇,使出渾身解數導得精彩無比,給賈司令爭了臉。亞妮把軍分區辦的一個專治牛皮癬門診所在報紙電視上好一陣吹乎,弄得患者千裏迢迢而來,軍分區門口聚了不少一邊打聽一邊撓癢癢的人。賈司令為人本來就豪爽,特愛給人辦事,眼見這兩口子這麼勤快能幹,一拍胸脯說孩子當兵包在我身上。就把亞妮樂的,回家就磨叨我下輩子非嫁給個軍人。賈立山說要不你這輩子就試一把,幹休所有一將軍,七十六了老伴頭年沒的。亞妮說你放屁吧,你還是快去學校接著辦鑒定。

這下子可把賈立山難住了。那位嚴主任說情不聽送禮不要,已經打過兩個回合,賈立山都失敗而歸。這可怎麼辦呢,賈立山問小薑男朋友,人家說夠嗆了,這嚴主任是反腐敗的典型,受過省裏的表彰,你碰崖子上了。賈立山在街上轉悠,好幾次到刻圖章的攤前想張嘴說刻個八中的圖章。刻圖章那人一看就是行家,問賈立山你想要哪兒的吧,上到國務院,下到村委會,我這全有,按級別論價。賈立山說我還想刻聯合國的呢,扭頭開車就走,一直走到碧豐門,看見趙玉玲在宮牆門口賣著冷飲,老周坐在輪椅上幫助起瓶蓋。身後的宮牆蜿蜒起伏,再往後是一片深綠色的山野,由於碧豐門地處山上,遊人出入少,顯得寧靜安詳。賈立山遠遠瞅著,像看一幅舒暢和諧的山水畫,心裏充滿了祥和之氣……

那不是立山嗎?我正要找你。趙玉玲突然朝這邊走來。

賈立山無法躲避,隻得迎上前,說我沒事瞎轉悠呢,看看你們的生意如何。趙玉玲說生意先放一邊,我告訴你一件事,部隊征兵的來了,有老周的戰友,我們請他下午來,一塊吃頓飯,我正找你呢。賈立山說不知道來人了,要不咱們去飯店吧,我花錢。趙玉玲說人家有紀律,不會吃你們當家長的飯。你還是幫我做吧,順便把小朋的事也就說了。賈立山連連點頭,上前見過老周,老周說我看攤你倆做飯吧。賈立山說咱去采購,用摩托馱著趙玉玲就奔山下,趙玉玲肯定是頭一次坐摩托,怕摔下來,使勁摟著賈立山的腰。

這麼一來,賈立山的心情又愉快起來,一邊幫著趙玉玲做菜,一邊聊天。當得知老周是在部隊呆過的,類風濕病就是打山洞時落下的。賈立山說為什麼不找部隊去,趙玉玲說離開部隊這麼些年了,還找什麼呀,自己克服吧。賈立山說你在學校時學習是尖子,怎麼後來沒上大學。趙玉玲說後來不是早早進了工廠嘛,先當團支部書記,後當工會副主席,再後來當主席,再再後來廠子就垮了。她苦笑了一聲說:原先都說老實人不吃虧,現在有點變了。咱班有幾個最調皮的,眼下不是經理就是老板。

賈立山說:還有進去的呢。

趙玉玲說:那倒是啊。

賈立山說:老天爺給你一個好兒子,這可是誰也比不了的。

趙玉玲說:他爸身體不好,那孩子從小就懂事,我也沒操什麼心。唉,現在我有時想,他要是調皮搗蛋,讓大人費心,他走哪我也不想。這可好,一躺床上我就想起他……

賈立山說:回頭去學校看看,就不想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挺開心。傍晚時老周的戰友老張肩上扛著兩杠兩星來了。老張黑臉,戲裏的包公似的。他們見了麵格外親切,說起在三線打山洞來沒完沒了。看來真是曾經在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說了一會兒,老張掏出一包子錢往床上一扔,說戰友們聽說你有病,臨時給你湊的,往後人家給你來信你別不回信,想給你寄錢都不知往哪寄。老周說戰友的情義我領了,可錢我不能收。老張說:你放心,這錢絕沒有一分是從邪道上來的,咱們當初恨不得命都丟在山洞裏,那時咱圖個啥,一個月六塊錢津貼。現在別看咱手裏有權了,咱也不把錢放在眼裏。這次,我帶隊來招兵,我跟下麵的說了,給你煙,你就抽,給你酒,你也喝。可你要是往兜裏裝一盒煙、一瓶酒,就別怪我不客氣。不是在戰場,我崩不了你,可我回部隊就處分你……

賈立山在外屋聽得腿發酸,心說壞啦,這位不像是招兵的,倒像是糾風辦的,厲害呀。賈立山蔫蔫溜溜到院外,趙玉玲追出來說你上哪去。賈立山說我心髒有點不大好,我先回去了。開車就往山下跑,到家天就見黑了,才到樓下,就見小朋奶奶在外站著。賈立山問您在這幹什麼。老太太說:我不想活著了。賈立山愣了:您是不是血壓又高了?老太太指著立山說:我一輩子挨過誰說三道四,這可好,老了老了,卻挨這說,我受不了。賈立山問:說什麼?老太太一指樓上:回家問你媳婦,她十九歲時是不是生過一個孩子?賈立山嚇了一跳,把母親拉到一旁,小聲說:您胡說什麼呀!亞妮二十二跟我結婚,當年有的小朋,十九歲她哪來的孩子。老太太說:問題就在這兒。肯定是跟別人有過唄,街道好幾個人都背後議論,連月份都有。你呀,當初我就不同意,你瞧她那樣兒,能安分嗎。小朋的大姑過來說:立山你也別不好意思,雖然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頭一宿什麼樣,你總該記得。賈立山腦袋嗡嗡的,咬著牙說:頭一宿,我喝多啦,醒了都轉天中午啦。那結婚前呢?結婚前?她也不讓呀。

小朋的大姑說:肯定是有問題,趁著你喝多了,就蒙混過關。這些年,你沒聽她說過外麵有沒有孩子的話?

賈立山想了想說:倒是說過小朋要是有個姐姐多好……

小朋的大姑說:完啦,肯定外麵有個女孩,說不定小朋前腳當兵走,後腳就給你領回來。

賈立山頭都要炸了,轉身就往樓上走,後麵她們說什麼都沒聽見。到家一看亞妮正在家翻騰呢,翻出一堆她穿剩的春秋衣服,往個大塑料編織袋裏塞。賈立山動了個心眼,上前摸摸說:多好的衣服,還沒下過水,留著慢慢穿吧。亞妮說:留著也是白占地方,送人省心。賈立山問:我那還有幾件。亞妮說:不要男的。賈立山暗道這沒準是要送給她的閨女吧。他笑道:這回小朋一走,咱倆可就孤單了,要是當初再養個女兒多好呀。亞妮奇怪地看著他問:怎麼說起這話來啦?政府也不讓生倆呀。賈立山說:我的意思是說……你要是還有個女兒,也挺好嘛……

亞妮眨眨眼問:我還有個女兒?我跟誰有女兒?

賈立山拍拍編織袋說:亞妮同誌,事到如今,你也就別瞞著啦,這是給誰的?全是女裝,啊?

亞妮火了:我給誰,你甭管。我問你,你是抽瘋啦,還是犯神經?你別放著好日子不過,想搞地震!

賈立山心想挑明得了,就說:常亞妮,我這些年,對你可夠忠誠的,那麼多學導遊的小姑娘跟我湊近乎,我都沒動心。可是你,你竟然瞞了我這麼多年……

亞妮問:我瞞你什麼啦?

賈立山說:你在跟我之前,竟然生過一個女孩!你敢不承認?

亞妮喊:你胡說八道!我跟誰生的孩子?二十一歲咱們就認識了,搞了二年,咱結的婚,這當中我沒跟任何人談過對象!

賈立山說:說的是在這之前。十九歲,人家說得清清楚楚,你十九歲那年就有過一個孩子。怪不得你離開縣裏到這來,你就是想避開熟人。這些年動不動就找不著你,你肯定去看你的孩子。你還非要學開車,那就是為了去著方便。常亞妮呀常亞妮,你這些年也真不容易,一心兩用,你倒是早跟我說,我沒準把她接過來一起過……

亞妮急得亂轉,瞅瞅屋裏屋外,咣當把門一關,就解腰帶。嚇得賈立山問你要幹什麼,有理講理,你想用皮帶抽人。亞妮一下把褲子褪到腿下,指著肚皮上的刀痕問:賈立山,這刀口是誰的?我要是生過孩子,我還用挨這一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