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3 / 3)

農玉秀哦地一聲,說:“怪不得他那麼會跳舞。”

第二天晚上還要不要去跳舞呢?她又有些猶豫了。

部長.老記.城裏人

我叔農才生(1957--),大專文化,

曾任報道幹事、縣委宣傳部長、報紙編

輯、記者。為了自己獲得—份自己喜歡

的工作,做一個城市人,曆盡艱辛,受

盡侮辱。在辦妥自己的調動之後,又開

始為妻子的調動而奔波……

相對於我家鄉那個邊遠的縣城的許多人來說,我叔農才生似乎比他們幸運,因為農才生現在已經是省城人,而他們仍然是縣裏人。

相對於居住在省城的許多人來說,農才生也似乎很幸運,因為他有了一個令人羨慕的工作——省報記者,而他們的工作仍然很平常,默默無聞。

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農才生在從一個縣城人變成省報記者的過程中,曆盡了多少艱辛呢!

有關農才生的故事應該從一封平信開始。

每天上午,縣委宣傳部長農才生的信袋裏總有一些東西充塞,要麼是報紙或者雜誌,要麼是信,多則五封六封,少則一封兩封。一九八七年初秋某天的上午,他打開了一封平信。信是省城某科技報紙羅陽先生寄來的,信上稱上級剛剛任命他為該報常務副總編,主管日常事務。總編是兼職,具體事都是他說了算。他說他上來後尚缺人手,尤其缺文字功夫不錯,有實踐經驗,年紀且尚輕的編輯。他從他所認識的朋友中排了一下隊,認為農才生比較符合這些條件。羅陽最後說,如果他願意,並且縣裏放人,他和他的報紙很歡迎他的加入。另外,如果他有意就給他回一封信。

農才生和羅陽是在一個新聞培訓班認識的。那次培訓班他們同住在一個房間裏,時間長達半個月。以往,他們都從報紙和廣播中彼此熟悉對方的名字,現在住到一起,就平添了一些親切感。培訓班結束後,他們又見了兩次麵。一次是農才生出差順便到報社去拜訪羅陽。另一次是羅陽到桂西北采訪,他們合作寫了一個長篇通訊,發在省報二版的頭條位置。因羅陽的關係,農才生就投其所好,寫稿也漸漸向他的報紙傾斜。以至沒有多少科技的山區小縣頻頻在羅陽那張報上露臉,縣裏的這方麵工作出了名,農才生也被報紙熟悉了。

讀信之後,農才生的心情就很難平息下來。老實說,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要調離這個縣。原因很簡單,他是本地人,是本縣培養的青年幹部。曾經有好心人給他在地區醫院介紹過一個護士,人家也願意和他先交朋友,等他調到地區就結婚。他表示這樣還是比較困難。人家又作了讓步,表示可以先結婚後調動。但後來還是他自己沒有這個信心,他怕調不出去了害苦人家。結果護士一氣之下就嫁了個華僑,不久就到香港定居了。農才生認為,要往地區或者省裏調,他沒個理由,也沒這種條件。

現在,羅陽算是給他開了一條路,也就算是給他提供了這種可能。對於他來說,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但他覺得,這件事萬萬不可輕舉妄動,也不能四處張揚。首先要摸摸縣委主要領導的底,探探他的口氣。如果領導口氣不緊,比較鬆緩,那麼他就可以試一試。如果不行,那就隻當一場夢。畢竟他以往也沒有過這種非份之想。畢竟縣裏也相當重視他,他隻不過寫了幾篇破稿,就由一名報道幹事逐級攀升,直至今天這個令許多人仰慕的位置。據說,他已經進入了地委的視野,組織上正在對他考核,準備晉升常委甚至縣委副書記呢。

除了領導之外,農才生還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女教師李麗。她是目前和農才生關係最為密切的女人,但她卻不能算是他的未婚妻,自然也不能稱作女朋友。因為,我們國人對女朋友的解釋就是戀愛的對象或者未婚妻,當時李麗不能算是農才生的女朋友的原因,是她有另外的結婚對象,也就是她真正的男朋友,那人在外縣。

農才生這時候想到李麗,是因為她和他的關係非同一般,她才二十來歲,卻已經做了三年的老師了,而且做得很好。兩年前二十七歲的農才生在采訪她的時候,雙方就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那時候農才生並不知道她已經有了男朋友,他覺得她還很年輕,就沒留意她有沒有男朋友。而他自己則剛剛和地區醫院的女護士斷了來往,成了自由人。在小縣城裏,農才生的名字大家都很熟悉,有人還戲稱他為“記者”。李麗是個語文教師,自然對農才生這個行當很感興趣。於是久不時她就來找他聊聊天,談些寫文章的事。有時候他也背上相機,到郊外替她拍些照片。這樣一來二往,漸漸地就產生了感情。情至深處,李麗就開始對當初的情感發生猶豫,和男朋友的關係時冷時熱。而這時候農才生卻已經完全陷入了情網當中。

男女之間的情愛一旦深化了,那麼性愛就會不可避免,農才生和李麗也是如此。

他和李麗關係的突破還是在不久以前。那天晚上她完全向他袒露了心跡,告訴了他自己的一切。她承認她一直處在矛盾之中。說著她的表情就變得很痛苦。如果時光倒流到以前的某一時段,他可能就會主動放棄,不會充當這個第三者了。但是現在他已不能失去她,他已陷得太深而不能自拔。她甚至告訴他,她已不是處女了。說完便是一種任他決斷的神態。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她是否處女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如何和另外一個男人一刀兩斷,全心全意地跟他。她就對他說,她需要時間。

農才生和李麗基本上是這樣一種關係,既還不能算是未婚妻,也不是純粹的情人。但是她對他很重要,也很知己,當農才生把羅陽的來信拿給李麗看後,她竟莫名其妙地哭了。

李麗的哭讓他感到有些迷惑。一種理解是,她害怕他走後就會失去他;另一種理解則是她為他而激動、而高興。總之,她的哭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就邊替她抹淚邊說:“這件事我還沒想好。你是第一個知道,事情就到你這裏為止。領導我一個都還沒找。”

她說:“你應該去。我是為你高興呢。”

李麗的表態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但她的意見無疑是正確的。男人的事業不能老在家門口做,尤其像他這樣的職業,到了大環境就會大有作為。

李麗在表示對他的支持之後,一直閉口不談他們的關係,就像一個普通的朋友給參謀參謀一樣。他知道這時候該輪到他說點什麼了。想了想,他就說:“要是調得成,我會帶你離開這裏的。調不成,你也不要離開我。好嗎?”

“我跟定你了。”她的雙眼又蓄滿了淚花。

第二天,農才生就直奔縣委書記的辦公室。他還當報道幹事時,書記是他的頂頭上司——部長;而他當到副部長時,書記就升成了管宣傳的副書記;他成長為部長時,書記就成了書記。因此,他們的關係一直不錯。書記靜靜地聽他說明來意之後,微笑道:“縣委已經內定你為常委的人選,培養一個少數民族幹部不容易,你看是不是可以不走?”

農才生說:“我還是對筆杆子有感情。不到大地方,這筆杆也玩不出什麼名堂。另外,老強調本地幹部留下來建設家鄉,這是過時觀念,人才不合理流動,這樣也不利於山區的發展。”

書記說:“我也是這個觀點,是人才,上級需要,就該適當放一些出去,這些人反過來會對縣裏有好處。這樣吧,你的要求我可以考慮。你打個報告來,讓常委討論一下。”

農才生知道書記鬆口了,就起身告辭,說:“謝謝書記。”

書記又說:“他們要你,要有個正式函來。不能用兩毛錢就把你挖走了。”

農才生當即應承把他的意見告訴給羅陽,就退了出來。

都說這一屆書記開明通達,確實如此。農才生似乎已經看到了一線曙光,心情便暢快起來。他立刻給羅陽寫了一封長信,表示非常願意去和他一起共事。同時希望那邊盡快發個商調函來,他這邊配合行動。

發了羅陽的信,農才生就動手草擬一份報告給書記,讓他作為討論的依據。

第六天,求賢若渴的羅陽就驅車數百裏,風塵仆仆地來到桂西北,要和縣委領導麵商農才生的調動事宜。羅陽的出現使農才生亂了方寸,他急忙向書記彙報了情況,書記說他可先和羅陽見見麵。羅陽在省內新聞界有些名氣,書記讀過他的不少文章。

晚上,書記帶了組織黃部長來到縣招待所會見羅陽。在農才生在場的情況下,書記對他的才幹大加讚揚了一番,同時指出,要是他繼續從政將前途無量。但又表示,既然上級需要縣裏也隻能忍痛割愛。

羅陽是一介文人,見書記這麼豪爽仗義,便說了許多溢美之詞,表示衷心感謝縣裏的支持和大度。但同時又稱,因一時還沒有調幹指標,農才生目前隻能先借調過去,等人事部門的指標批下來再辦理正式手續。

對此說法書記顯然沒有思想準備,他皺著眉頭說:“人一走縣委就馬上下文免了,接著要物色頂替的人選。可是借調就不好說了,如果調不進去怎麼辦?回來又得重新安排。”

黃部長也說:“借調不好辦,占用編製不說,就怕以後很多幹部效仿。”眼看事情要擱淺,羅陽就有些急了,聲調高了起來:“才生我們是要定了的,去了我們馬上去爭取指標,不會讓他回來了。我們現在很缺人手,主管部門才同意我們進人。我們大老遠跑到桂西北調小農,也是覺得縣裏平時對我們很支持。因此,還是希望縣裏能夠通螎一下。”

羅陽可謂是情真意切,農才生都暗自為他的這番話叫好。這時候書記將目光移向農才生,似是在問他“借調去不去”。農才生覺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該表述一下自己的意見,就說:“借調肯定會給兩方麵增加麻煩,會留下一些尾巴,但報社現留急需用人,我就先過去吧。”

羅陽說:“我們會盡快辦妥的。”

書記和部長交換了一下意見後,就說:“那,就請羅總明天到縣委來一下,具體找黃部長辦一下手續。

半個月後,農才生就離開了生活多年的家鄉桂西北,離開了李麗,來到首府南寧,開始了他一段非同尋常的生活。

農才生的到來使羅陽既高興又尷尬。人來了就得有個地方住下,羅陽就帶上農才生直接找到主管部門向領導彙報,領導卻批示讓辦公室解決。他拿領導批的字條找到辦公室吳主任,吳主任那雙枯井般的眼睛隻在紙條上睨一眼,就拉長臉說:“正式職工都管不來,借調的就更沒辦法了。”

羅陽知道事情就到吳主任這裏卡住了,再磨下去也沒用,隻好和農才生退了出來。路上,羅陽就慷慨激昂地數落了一遍辦公室吳主任的種種官僚主義行徑。讓農才生聯想到了縣委辦公室的那個行政秘書,主任的甚至是書記的意見都常常被他當成廢話,機關幹部都對他恨得咬牙切齒。

上級不給房子,就隻能自己先解決了。羅陽找來辦公室廖主任,要他就近去租一套房子,兩室一廳、一室一廳都行。廖主任最先考慮到的是經費,他問羅陽房租怎麼支付,羅陽說,廳裏不解決當然我們自己解決了。廖主任的臉馬上就變得難看起來。他不想動用內部存折那僅有的幾萬元錢,這樣會損害大家的利益。他說是不是去找別的人一起合租,這樣可以節約一些。羅陽忽然間就變得固執而堅決了,他說不行,小農晚上要工作,不能受人打擾。人家在縣裏是部長,怎麼能和那些打工的住到一起呢!